醫生拿着化驗單對他道:“這,這,這幾個數據都不好,但是光這些檢查我不好說确定什麼,建議你帶母親去省城的醫院再看看。”
沈濟的心一沉,道:“我媽到底什麼病?”
醫生看着他歎了口氣:“我懷疑有急性髓性白血病的可能,但隻是懷疑,也可能不是的,還是需要進一步的檢查才能确診。”
沈濟沉默的将化驗單收好,站起身道:“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沈濟回去的時候,沈馥已經醒了過來,她迷迷糊糊的道:“小濟,我怎麼了?”
沈濟走過去,扶起沈馥道:“你又感冒發燒了,我帶你來醫院了。”
沈馥無所覺的嘟囔着一點小事來醫院。
沈濟的心情卻格外沉重,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語氣輕松:“媽,我帶你去省裡的醫院看看吧。”
沈馥不解道:“為什麼?”
沈濟垂眸道:“你總是生病我不放心,确定你沒事了,我才好安心回學校。”
沈馥覺得孩子有些小題大做,但這次沈濟卻難得執拗,她實在是說不過兒子,心道書讀多了大道理一套套的,而且沈濟從小就很有主見,隻能被沈濟帶着去了省城。
沈濟在醫院附近找了個小旅館安頓下來,第二天就帶着沈馥去了醫院。
沈馥還是第一次來省城的大醫院,有些局促不安,她什麼都不懂,總之沈濟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除了偶爾回答醫生一些問題,和醫生的溝通也都是沈濟在進行。
檢查完之後就是等結果了。
因為這一耽誤,沈濟隻好又多請了幾天假,說要晚幾天才能回去,吳博對好學生沈濟态度很好,說有事不要急,最後又催促沈濟收錢。
沈濟看着那一萬塊轉賬,心煩意亂的關掉手機。
幾天後,沈濟單獨坐在醫生辦公室。
對面的是一個老教授,他告訴沈濟:“确實是急性髓性白血病,這個病發作進展很快,你母親的情況需要盡快幹預……”
沈濟覺得自己仿佛坐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容器中,身軀沉重如同灌了鉛,盡管如此他還是冷靜的認真聽着每一句話,時不時提出自己的疑慮。
老教授見多了各種病人和家屬,沈濟這樣年紀輕輕卻如此沉着,着實是少見的很,他耐心的和沈濟解答問題,最後問道:“你打算進行保守治療還是……”
沈濟沒有絲毫猶豫:“我捐獻骨髓。”
老教授看看他道:“好,但是手術費……”
沈濟咬牙:“我會想辦法的。”
沈濟拜托教授暫時和母親隐瞞病情,表示自己會盡快籌到手術費,在此之前先進行保守治療。
沈濟這年積攢的獎學金和兼職的錢,約莫有三萬,再加上沈馥省吃儉用的所有積蓄,大概一共有十萬來塊錢,根本不夠骨髓移植和後續治療的費用。
沈濟走出醫院的時候,外面豔陽高照,他卻覺得沒有絲毫暖意,甚至有一瞬間的迷茫……
為什麼會這樣?
他好不容易考上了S大,以為未來會是光明的,他和母親都會過上好的生活,他們一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泥潭裡掙紮……
可命運開了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這件事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橫隔在他的面前,前所未有的無力撲面而來,沈濟的手死死的攥住手心。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确認不會被看出異常,這才回到了沈馥的所在。
沈馥在小地方呆慣了,來大城市不習慣,看到沈濟回來了,笑着問道:“小濟,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沈濟感到喉嚨有些艱澀,他緩緩道:“媽,醫生說你這些年太操勞,所以才會身子弱總生病,還是需要好好修養一段時間。”
沈馥遲疑道:“我覺得不要緊……”
現在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沈濟在大城市讀書,說不定以後還要談女朋友,娶媳婦,她想趁自己還能動,多替沈濟攢一些錢。
沈濟不容拒絕的打斷沈馥:“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有獎學金,而且還有兼職的錢,您就聽我的,好好休息養病好嗎?”
沈馥:“我……”
沈濟黑眸看着她,一字字道:“如果您再像這樣病倒,我也沒法安心讀書,幹脆退學回來陪你好了。”
沈馥連忙道:“你安心讀書别擔心我,我聽你的就是了!”
沈濟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說:“好,我需要回學校一趟,過些天再回來看你。”
S市比這裡賺錢的機會要更多,無論如何,沈濟都要回去試一試,不到最後他不會放棄。
………………
黎夜這幾天過得悠閑自在,沈濟回老家去了,王邵更拿他沒法子了。自己除了偶爾罵罵王邵廢物,發脾氣擺臉色以外,倒沒有什麼别的事情要做,難得有些無聊,倒是有些期待沈濟回來了。
這天黎夜和幾個狐朋狗友鬼混,正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忽然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主線任務更新:逼迫走投無路的沈濟,促使沈濟回歸許家。】
黎夜眼神微微一動,看來沈濟已經知道沈馥生病了。
那麼離沈濟知道自己不是沈馥親生這件事,也就不遠了。
009聽到聲音激動跳出來:“任務進展的十分順利呢,看來沈濟很快就可以回許家了!”
自從綁定了黎夜做宿主,009第一次覺得做任務這麼輕松簡單,以前CPU燒幹了都搞不定的劇情,現在什麼不做都進展的這麼順利,到現在一點差錯都沒有,真是穩穩的幸福。
黎夜不在意的笑了笑,他轉頭,沖王邵揚起下巴:“過來。”
王邵陰郁的眼神掠過黎夜的眼、唇,感到喉嚨有些幹燥,他最近挨了黎夜不少罵,但少見的沒有那麼生氣,那無處發洩的戾氣,仿佛在慢慢轉化成别的東西。
王邵不敢深究,他低着頭過去,看似姿态依舊:“許少有什麼吩咐?”
黎夜淡淡垂眸看着王邵,神色卻若有所思,片刻後輕輕一笑,他擡手拍拍王邵肩膀,語調帶着慢悠悠的涼意:“等沈濟這次回來了,給我盯緊點,我要讓他走投無路,明白嗎?”
王邵抿了下唇:“好。”
王邵定定看了黎夜半晌,起身出去打電話聯系朋友,這次他不會再讓黎夜失望。
之後的幾天。
黎夜一邊吩咐009盯緊沈濟,一邊冷眼旁觀看王邵行動,之前沈濟無欲無求,每天溜着王邵的人玩,讓他們影子都摸不着。
但現在沈濟卻必須為母親治病籌錢,需要打工兼職等等,行蹤軌迹就多了起來,終于被王邵堵住了幾次,雖然還是沒能逮住沈濟,但也攪黃了沈濟的事兒。
這讓王邵又覺得自己行了。
一周後。
台球室裡。
黎夜彎腰将最後一枚球打進袋裡,起身慢條斯理的擦拭着球杆,額前一縷發絲垂落下來,襯着肌膚更是白皙如雪,眉眼裡的慵懶随意,像是一隻懶洋洋的,高傲冷漠的貓科動物。
王邵貪婪注視着青年的側臉,眼神暗了些,邀功般的上前道:“沈濟最近看起來很缺錢,在到處找事做,不過我是不會讓他好過的,他遲早會過來跪着求你。”
黎夜似笑非笑的回頭:“哦?”
王邵笃定的道:“他扛不住多久了。”
“做的很好。”黎夜露出一個笑容。
王邵最近天天挨罵,難得看黎夜對他笑,不由得看的失了神,連呼吸都下意識的放緩了一些。
黎夜卻不再理會他,彎腰架起球杆,淡淡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王邵隻好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黎夜一個人待在台球室裡,漫不經心的又玩了幾局,外面下起了毛毛雨,濕潤氣息從窗戶縫吹進來,帶來些許寒涼。
009有些疑惑的看着黎夜,宿主今天怎麼有興趣一個人玩?
009:“宿主,您還不回家嗎?”
黎夜眼也不擡的道:“王邵雖然是個廢物,但有句話說的沒錯,沈濟該是抗不住了。”
009:?
黎夜揚起唇角:“但是他不會來跪着求我,他會想别的辦法來見我,我自然要給他機會……”
009有些迷茫,它說:“哦哦哦宿主好厲害。”
不懂,反正誇就對了。
黎夜不疾不徐的又玩了會兒,擡手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而外面這會兒雨已經停了。
差不多了。
黎夜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深夜道路上雨水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停車場中稀稀落落的停着幾輛車,藍色的蘭博基尼在夜裡也很顯眼,正停在一輛黑色轎車的後面。
黎夜的腳步微頓,然後無所覺般擡起腳步,一步步向車子走過去。
夜晚十分的靜谧。
隻有黎夜自己腳步落在地面的沙沙聲。
就在他剛剛路過黑色轎車,要打開車門的時候,忽然一隻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猛地将他按在了蘭博基尼車窗上,同時小臂橫在了他的胸前,将他牢牢固定住動彈不得。
黎夜擡起眼眸。
眼前之人不知在這裡守了多久,沾濕的襯衣貼在勁瘦有力身軀上,勾勒出流暢有力的弧度,黑發濕成一縷縷落在額前,水珠順着臉頰滑落,卻掩不住那雙黑眸中的鋒利,如同一頭走投無路的困獸,于狼狽與絕境之中,終于不再掩飾内裡的嗜血和野性。
是沈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