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您要請一頓潮汕牛肉火鍋,當做收徒禮。”他和李徊亦師亦友,不拘開些玩笑的。
遂晚卻很拘謹,連忙說:“不、不必破費。”
李徊聽她說的是“不必破費”而不是拒絕,心道還真是面皮子薄的小姑娘,成大器者深藏功名,他已經開始盤算廣州哪家潮汕火鍋最地道。
正好,冬天他也有些饞這一鍋鮮味了。
遂晚卻還在琢磨剛從盛堂言談之中捕捉到的一個新稱謂——“師兄妹”。
她其實是很向往的,如果能成為李徊的學生,成為他的師妹,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和他朝夕相處?不不,她太貪心了,能夠名正言順和他一起讀文獻、一起做實驗,陪在他身邊,就已經再好也沒有了。她心底那點愚妄的情愫,又怎能妄然表露出來呢?
而他,也許隻是随口說說罷了,畢竟李老師根本沒有接話應承什麼。而且風聞這位老師在廣州大學是出了名的嚴苛兼有學術怪癖,每一項研究但凡開展就要做到至臻完美,因此成果也是實打實的,放眼國際,拿在手上也有分量。
接收盛堂以前,他一直在學界踽踽獨行,盛堂可謂是他傾盡畢生心血栽培的學子。她自認不算聰慧,又乏錢财向實驗室投資儀器設備,僅憑翻譯文獻這樣翻查辭典亦能為之的雜務,李徊必不會對她垂青。
她突然便意識到,學習外國文學的局限,陡然理解和盛堂在咖啡廳會面那次,他躊躇看着她說,“西譯中充其量隻是媒介……”
彼時春末夏初,梧桐猶青,值此卻已入冬。
實驗室内氣氛有些沉默。挂鐘時針分針重合,指向十二點,鐘擺發出“咯咚咯咚”鈍重悠長的聲響,暫時打破沉寂。
遂晚的協力使盛堂和李徊充實地完成今日科研任務,聽到挂鐘報時,盡管是子時深夜,他們心态上都是輕松的,沒有因虛度光陰焦慮心虛。
過了子時這一天便是冬至,而三人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
盛堂把窗台上兩碗冷透的雲吞面放到烤火簍上熱了熱,給了遂晚一個鋁制飯盒蓋和一柄他備用的黃銅羹匙。
遂晚不好辭拒,接過他的食具總覺得是太過私密的東西。何況還是男子……
不及多想,烤火簍上便飄起一股淡淡的湯鮮面香,盛堂把兩隻溫熱的飯盒拿到桌上,說:“将就吃一點吧,冬至饑腸辘辘聽說會凍耳朵。改日我做東,請大家吃茶。”說罷自己先動筷夾起一撮面條,面條已經泡軟了,一夾就斷。
遂晚見他說“凍耳朵”時瞧着自己,臉皮辄又有些熱,盛堂隻是望見她别開烏發後露出的秀耳,白皙如玉,還墜着一粒耳珠。
“姑娘,燙着了?”李徊很會打趣,她撈起的雲吞還躺在羹匙裡,沒入口呢。
遂晚趕緊搖頭,盛堂也移開目光去,她把吸透湯水的雲吞整個吃下,内陷摻雜蟹粉,滋味濃郁,果腹正好。
三人大抵都餓了,囫囵将兩碗雲吞面食掉,胃裡積蓄起熨帖的暖意。
李徊在辦公室有簡易的架子床,他說到那裡休息一晚,明早還要講課。遂晚要回職工宿舍,幾步路盛堂依然開車送她到宿舍樓下,再回盛公館。
此後他來學校圖書館或實驗室路過職工宿舍樓時常在樓下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