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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盛堂沒去實驗室。
第三天,第四天,仍不見他現身。
遂晚覺得奇怪,心道開學在即,莫不是他家裡臨時生了什麼事,将他給絆住了。想到除夕前地貿然去盛公館做客,言談間聽得他父親似乎并不贊同他在學校做研究,更加不贊同他念礦冶。
她有些擔心他,卻無計可施,唯有替他多承擔些實驗室的工作和雜務,協助李徊不耽誤科研進度。
冥冥中,等他回來。
李徊是一位嚴謹博學的良師,聽從他的指導,她開始獨立上手一些實驗,輔助調研内容,展開專項課題研究。
如果說卷帙浩繁的書籍中構設的世界是一座象牙塔,那麼科學領域正是艱深晦澀之流束之高閣的塔頂。她跻身塔頂,全然沒有高處不勝寒的憂懼,頰畔耳鬓靜風清和,她的心也更安定,沉浸于自洽又充滿生命力的甯谧空間。
她終于明白盛堂為什麼要放棄顯赫身家給予他光明順遂的前途,義無反顧投身學界,在黑暗中摸索、在荊棘中穿行。
他心中有超越時代的孤獨,獨行的寂寞不值一談。
遂晚哂笑自己仿佛很了解他,驅逐腦中這些遐思,迫自己坐在實驗台前鎮定心緒,面對接下來每一項操作。
腦中忽然又冒出前兩天他一見地就笑着調侃,說她是在躲着他。
她怎麼直覺現下好似反了過來,他在躲着她。
可他躲她做什麼?她什麼也沒做,連心底隐秘的情愫都小心翼翼藏好,敝帚自珍。難不成教他狡黠地發現了端倪?她更加擔心起來,擔心的卻是另一重緣故,無端心被占據,想的全是他了。
那包果珍粉,她時常自己沖來喝,她喜歡濃郁些的,可柑橘的甜味浸過唇舌,尾調總帶着酸澀。
開學前兩天,校園處處是來不同學院報道的學子,人聲不絕。校園漸染春意,滿園深淺色,照在綠波中。
圖書館也從沉睡中被喚醒,一改寒假間的清冷,書架旁多了風華正茂翻書人的身影。
遂晚一早到書籍管理處,開學初常是工作較為繁忙的時候,她詢問自己工作的時候,管理員意外問她怎沒去格緻科報道?遂晚尚懵然,管理員又說她已被格緻科錄取,本學年各學院錄取名單張貼在公示欄裡,格緻科就她一個,十分惹眼。
管理員眼中透着贊許,大抵覺得她平素工作一絲不苟,學業竟也沒落下,對她刮目相看。
遂晚立馬跑到公示欄前,公示欄被紅底名單鋪滿,“格緻科”大字下的确寫有她的名字,她望着自己的名字一時竟覺得陌生,不知應當意外還是喜悅。發了一會兒怔,回味那感覺好似是一種想哭的沖動,她并不悲傷,鼻子卻已經發酸。
她被錄取了麼?是李徊的決定?怎麼從沒告知過她?
所以她将會收到錄取通知書?如果認真完成學業,還會有廣州大學的卒業證書?今天是報道日,那麼她也應當去格緻科報道?可是她還沒拍證件上要貼的相片子,她現在書籍管理處的職業證上貼的還是穿中西女校校服的舊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