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羅爾開開心心地吃完了這碟小餅幹,叽叽喳喳地圍着伊萊娜飛了幾圈,還差點掉到地上去了。
伊萊娜端着碟子回到餐廳的時候,比爾指着西裡斯的手背認真地對他說他可能要長羽毛了,盧平還忍着笑問他有沒有想要送信的沖動。但是顯然西裡斯的智商也逐漸回籠,他懷疑地看着比爾和盧平,不肯相信所謂的“副作用”。
“哈利還好嗎?赫敏寫信告訴我哈利很不開心。”伊萊娜打斷了三個格蘭芬多男人正在進行的“誰是醫生”的遊戲,問起了今天的父子談話。
“唉,哈利心情很不好。學校一大半的人都認為他是說謊精或者瘋子。要是換成我,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狀态比哈利好。我們隻好勸他冷靜一點,有煩心事一定不要自己扛着。”盧平說。
“而且哈利還被那個黑魔法防禦課的教授關了禁閉。呵,魔法部的爪牙!”西裡斯冷笑了一聲,聽起來有點像某種犬科動物的咕噜聲。他突然又露出失落的神色,說:“哈利急切地想知道我們的工作做到哪一步了,伏地魔怎麼樣了。他還在報紙上看見了斯多吉·波德摩的事情,可是我什麼也不清楚,根本沒法告訴他。”
“你本來也不應該告訴他這些!”莫麗氣鼓鼓地說道。
“大腳闆,耐心一點。往好處想,至少現在沒有人遇害,除了可憐的斯多吉。”盧平溫和地安慰起了他郁悶的朋友。
“我覺得等我們調查清楚了那道‘一級保密門’,我們就可以大概知道神秘人最近在幹什麼了。”比爾說。
“而我們現在隻能耐心等待。”韋斯萊先生說,好像給這個話題畫上了個句号。
晚飯後,伊萊娜先是心不在焉地彈了一小會兒布萊克家那台過于奢華的老鋼琴,然後又随手從箱子裡拿了一本書,心神不甯地坐在沙發上翻看。
《童年》?高爾基?
名字不錯,希望是一本記錄美好童年的書。
伊萊娜·懷爾德小姐懷着期待的心情打開了她人生的第一本前蘇聯小說,期望從書本裡汲取一些快樂的能量。
半個小時後,懷爾德小姐氣鼓鼓地合上了書,書頁發出的巨響把屋子裡的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怎麼了,伊萊娜?你還好嗎?”韋斯萊先生問道。
“我沒事。”伊萊娜擠出了一個微笑,深呼吸了幾次,試圖保持平靜,“就是這本書,太讓人不好受了。”她剛才看到第四章開頭,就已經很生氣了。她看到主人公阿廖沙的外婆在上帝面前祈禱,她就忍不住感到心酸。她垂頭喪氣地給其他人講了主人公阿廖沙悲慘的身世:早逝的父親、痛苦的母親、專斷暴躁的外祖父、善良卻總是挨打的外祖母等等。她把書遞給了頗為感興趣的韋斯萊先生,決定還是早點回房休息。
回到房間,她拖着疲憊的身軀毫無精神地洗漱。洗完臉後,她打開手提包像找被自己冷落了大半天的新手機,然而包裡那本最後塞進來的相冊十分礙事,她隻好把它抽出來放在一邊,然後在手提包裡一頓翻找,終于在即将暴走的時候找到了那個小小的金屬盒子。
Fine,除了移動運營商,并沒有人找她。
顯然,懷爾德小姐還沒有徹底從頭痛頭暈中恢複過來,不然她就會保持冷靜,記起兩個月前她剛來格裡莫廣場12号的那天曾對自己說過,聰明的女巫要善用飛來咒。
她合上手機,餘光瞥見了梳妝台上那本相冊。伊萊娜都不記得自己上次打開相冊是什麼時候了。她在霍格沃茨拍了不少照片,但是畢業後進了大學也沒有什麼親近的朋友,根本沒有留下什麼照片,除了大學畢業照。
相冊紫色的封皮都有點褪色了,伊萊娜翻開相冊,看見了多年前她用鋼筆寫在扉頁的一行小字:“E. A. 懷爾德私人物品,未經允許,請勿翻閱。”
她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一行稚嫩可愛的筆記,仿佛看到自己皺着眉頭認真地書寫的樣子。嗯,有點傻氣。
伊萊娜要是足夠聰明,就應該把相冊從中間打開,那樣她就可以看到一整頁的魔法相片,相片裡面的小人都在快樂地活動着。可是某一種不可言說的心情指使着她翻開了相冊的第一頁。
第一張照片是剛出生幾個月的她,在搖籃裡安穩地睡着,金色的頭發打着可愛的小卷;
第二張照片是她一歲的生日宴會上照的,她頭上帶着紙做的王冠,正興緻勃勃地去吹蠟燭。雷蒙德和傑拉爾丁站在她兩邊抱着她,但兩個人沒有任何肢體接觸;
第三張照片是傑拉爾丁蹲在地上和她說話。她們在家附近的湖邊上,微風把伊萊娜的白色小裙子的裙角吹起來,母女倆深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伊萊娜一時分不清照片裡那個穿着印花無袖背心和喇叭褲的年輕女人到底是誰了。她覺得那隻可能是自己,因為她從未在傑拉爾丁臉上看見過如此溫柔的笑容,可是她遲鈍的大腦又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有孩子。
但如果那是傑拉爾丁,這……怎麼可能呢?這張年輕、充滿愛意的面龐和今天中午伊萊娜在餐廳裡見到的那張精緻冷漠的面龐重合在一起,讓伊萊娜覺得頭暈目眩。
坐在梳妝台前的伊萊娜,無言地盯着鏡子。鏡子裡有一張她很平時很喜歡的臉;但是今天她突然發現這張羸弱、美麗的臉和她母親的臉無比相似,相似到讓她覺得很陌生。同時她又覺得不可思議,難道她是第一天才知道她和傑拉爾丁長得像嗎?
她感覺耳邊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在不停地低語:“你是我完美人生的最大恥辱。我生的三個女兒中,隻有你是古怪的、不正常的、瘋瘋癫癫的怪胎……怪胎!”
鏡子裡的臉——伊萊娜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她還是母親——在對她說話,形狀姣好的唇瓣一張一合,吐出來的話像是淬了毒的刀子紮進了伊萊娜的心口。伊萊娜覺得太陽穴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她将手裡的照片朝鏡子裡那張不知道屬于誰的臉扔過去。然後她又拿起手邊的口紅,顫抖又急躁地把鏡子裡的臉塗掉了。口紅完美的切面因為她粗魯的動作變得粗糙不平,邊緣挂着許多細小的碎屑,整個膏體都被攔腰折斷了。
她看着鏡面上的一片紅色,竟然暗暗感到一陣發洩後的痛快。但是這種快樂轉瞬即逝,悲傷、憤怒與自我厭惡排山倒海而來,重新淹沒了她,讓她幾乎沒法坐穩在椅子上。她低下頭,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崩潰地哭了起來。口紅從梳妝台上滾下來,在地毯上留下一道刺眼的污漬。
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她母親這樣厭惡她?
為什麼?
為什麼她的母親不像赫敏的母親那樣愛自己的女兒?
為什麼梅林和上帝要這樣捉弄人,給渴望正常的母親一個不尋常的女兒?
為什麼伊萊娜·懷爾德是傑拉爾丁的女兒?
既然成為了傑拉爾丁的女兒,為什麼還要賦予她魔法的天賦?
要是她隻是一個沒有魔法的……
【你知道的,她讨厭魔法。你對于她來說就是怪物。】
伊萊娜在心裡對自己說。
【所以不管你多漂亮、多聰明、多優秀、多麼惹人喜愛,她都不會喜歡你。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她早就抛棄你了,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在乎她?】
【你太可悲了。】
【有這麼多人喜歡你、愛你,你為什麼還要在乎那一個人的看法?】
【繼續你的生活吧。看看你所擁有的。】
伊萊娜不斷對自己說着暢銷心靈雞湯裡的金句。但是這些在平時讓伊萊娜獲得頓悟的語句卻毫無說服力。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憑什麼?為什麼?
我以前那麼愛她。
我都這麼好了,她憑什麼不喜歡我?
她為什麼非要愛我?我又為什麼非要得到她的愛?
那顆好強的心在伊萊娜的胸腔裡像瘋了似的跳動着,拼命地為這具被激烈的情感所統治而逐漸感到不堪重負的瘦弱身體輸送氧氣。她像一個即将爆炸的氣球,各種情緒在她的身體裡肆虐,超過了她所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