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開口，緩緩說道：“唉，比爾，你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要是換成别人，我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是你……”

“我怎麼了？還是我有哪裡你不喜歡。”比爾發誓，他當年參加NEWT考試都未像現在這樣緊張。他緊緊地盯着伊萊娜，也不知道是擔心多一點還是期待第一點。

“沒——”伊萊娜剛開口就被樓下傳來的巨響打斷了。

梅林的胡子啊，在這關鍵時刻，不知道是誰碰到了那個巨怪腿做的傘架，樓下的畫像開始尖叫起來。西裡斯罵了一句，從沙發上跳起來，飛快地下樓去和他母親的畫像對線去了，萊姆斯也跟着他。韋斯萊夫婦似乎也困惑這個時候是誰來了，于是也下樓去了。客廳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似乎在等着誰上來給個答案。

伊萊娜覺得這種安靜簡直難以忍受，她不能再繼續那個話題，但是她又想要盡快和比爾解釋她的想法，因為比爾臉上隐隐透露出來的焦慮具有極強的感染力。于是，她放下茶杯，騰地站起來，迎着衆人驚詫的目光說了聲“我下樓去看看”，就揚長而去了。比爾也連忙站起來，吩咐幾個孩子不要動，然後就跟着伊萊娜下樓去了。

“伊萊娜！”比爾在樓梯上叫住了伊萊娜。他邁開長腿，三步并作兩步地一下追上了她。

“我的天呐，威廉，你非要在這兒叫住我嗎？”伊萊娜不大情願地回過頭埋怨比爾，一隻手舉在臉側，企圖遮住那一排家養小精靈的腦袋。比爾連忙向她道歉，兩個人換了位置，沉默地往樓下走。

快走到一樓時，比爾偏過頭壓低聲音問他的同伴：“所以，有哪裡你不喜歡的嗎？”

伊萊娜擡頭看他，搖了搖頭：“好像沒有我不喜歡的點。”

她停頓了一下，接着說：“恰恰相反，你身上的很多我都非常非常喜歡。威廉，我覺得你是我遇見過最優秀的人之一，也是我最合得來、最喜歡的朋友……”

“但是我對你沒有性吸引力？”比爾皺着眉頭，小心翼翼地提供了一種猜測。

“蒙頓格斯·弗萊奇！梅林啊，這又是什麼？”莫麗的怒吼從廚房門後傳出來。看來蒙頓格斯今天還帶上了“聖誕禮物”上門拜訪。

比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今天他們的對話已經被打斷三次了。他都懷疑這是梅林在暗示他放棄。

“當然不是，”伊萊娜果斷地搖頭，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正相反，你的外貌、氣質、還有穿衣風格以及其他都很性感……”

她的回答讓比爾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甚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不過他很快又收斂了笑容。

“但是？”

“但是正因為你太好了、我太喜歡你，我才不想和你約會。這會毀掉一切的。”伊萊娜皺起了眉頭，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

今天聽到比爾的告白，伊萊娜很難不記起她曾經短暫的喜歡（盡管這是她一直試圖遺忘的事情）。無法否認的是，即使在五年級之後，她也不止一次地對比爾有産生過至少一瞬間的心動。不過，她早就把她和比爾的可能性那一欄填上了零，而且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這樣做了，甚至她還很慶幸OWLS考試來得及時，可以讓她更為輕松地從這段心事中掙脫出來。

伊萊娜承認，她就是一個沒有勇氣的懦夫，一個情感上的索取者。她很清楚自己性格中趨利避害的特質：她隻和對自己展現出善意的人交好，并且會對惡意展現出較高的警惕心和較強的攻擊性。她需要陪伴需要愛，即使是膚淺的、暫時的也無妨。

比爾也許是她在世界上最喜歡的幾個人之一了。他們了解彼此，并且共同度過了許多開心的時光。她覺得比爾和他的家人給予了自己力量。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她可以永遠和他一起玩。

嫁給比爾的确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比爾從沒說過他喜歡她，她也沒有太多能量能支撐她去主動追求他人的喜愛；如果比爾沒法愛上她的話，她将永遠失去這個朋友，這可是得不償失。愛情易逝但友誼長存，所以她決定不再前進，做朋友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了。她一直覺得自己的選擇是無比正确的，這些年她和比爾一起度過的愉快時光也印證了這一點。

然而世事難料，她做夢也沒想到如今比爾變成了那個尋求進一步發展的人。按道理來說，現在是比爾喜歡她，她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依照她過往的戀愛風格，她八成會答應。但是當這個人變成比爾時，她卻害怕了，因為她對自己缺乏信心。她感覺在面對喜歡她更多的男人時，她的熱情總是冷卻得太快——想想吧，馬克西米利安是她交往時間最長的男朋友，一年零一個月不到！如果她很快對比爾厭倦了怎麼辦？

嘎吱一聲，廚房門打開了，氣沖沖的莫麗和永遠很平靜的萊姆斯走出來了。沒等他們發問，萊姆斯就解釋是蒙頓格斯來了，示意他們安心。韋斯萊夫人看上去可不太開心，剛想說什麼，她的兒女又在樓梯盡頭朝下發問了，于是她匆匆朝伊萊娜和比爾笑了一下就上樓去了。萊姆斯也對他們笑了一下，建議他們可以去廚房吃點東西或者弄點什麼喝的。

等萊姆斯的腳步聲也消失在樓梯盡頭之後，伊萊娜轉過頭來，率先開口說道：“我們已經是十幾年的朋友了，比爾，如果我們在一起，那就隻有結婚或者絕交兩種結局了。我不想冒這個風險。對我們兩個人來說，找一個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簡直和找水喝一樣容易，但是找到一個多年的好友可不容易。如果男女朋友是水，那麼像我們這樣的好朋友至少也是狼毒藥劑那個級别了。”

伊萊娜收拾好自己複雜的情緒，總結道：“我們的關系現在就已經很好很難得了，再進一步可能會毀掉這一切的。”

“所以，你不是不喜歡我，對嗎？”比爾鎮定地說道。他并沒有被伊萊娜的拒絕打倒，他甚至還從伊萊娜的言辭中發現了令他振奮的事情。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比爾，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你是我的朋友，我當然不會不喜歡你。”

這時，一門之隔的廚房裡傳來了歡快的笑聲，聽上去韋斯萊先生、西裡斯和蒙頓格斯在說翻倒巷裡的趣事之類的。

比爾知道伊萊娜有可能在回避重點、偷換概念，不過他也沒有氣餒。畢竟伊萊娜至少沒有說“你對我毫無吸引力”或者是“我永遠不可能喜歡你”，不是嗎？

“聽着，威廉，我從來沒想過——好吧，也不是從來沒想過——我們會在一起，”伊萊娜看着比爾，再次重申，“但是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好嗎？”

“相信我，親愛的，失去你這樣的好朋友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你并非不喜歡我——好吧，你‘不讨厭我’，”比爾被伊萊娜掐了一下，改口道，“也不讨厭我的臉和我的性格，而我又非常喜歡你，所以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呢？我們在一起并沒有什麼壞處。”

“怎麼沒有壞處？這會影響到我們友誼的穩定與持久！”

激動的伊萊娜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比爾見狀連忙拉着她往門廊那邊走了一點。梅林，他可不想再次被打斷了。

“但是親愛的，絕交也并不是唯一的可能性；事實上，那是一種極端的情況。如果我們在一起很愉快，那麼你不僅有朋友，還多了一個愛人，這不是更好嗎？”比爾柔聲細語地解釋道。

比爾說的也是實話，但伊萊娜很快就反問他：“好，那假如我們在一起很快就發現不合适了呢，就像我和馬修一樣？或者我很快就感到厭倦了，就像我對尼爾那樣？那時候怎麼辦？”

其實她本來想說的是“對彼此沒有感覺”，畢竟她和馬修·特納就是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少了點什麼，沒什麼火花。不過懷爾德小姐想到了自己的“前科”，她還是謹慎地使用了“不合适”這個詞。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我們還會是朋友啊。你和馬修不依舊是朋友嗎？說起來，現在一想到是我介紹你們認識的，我就覺得有點奇妙。” 比爾聳了聳肩，開朗一笑，“唉，不過沒有他，誰知道呢？我們可能也隻會是普通朋友。看來當年請你們的黃油啤酒也不算浪費了。”

伊萊娜也被逗笑了，因此她也沒有注意到比爾根本沒有回應她提出的第二個情況。

其實對于伊萊娜提出的第二種情況，比爾也沒有任何把握。這也是他最擔心的一種結果。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伊萊娜的戀情确實大多隻維持了幾個月（至于那個奧地利人，比爾傾向于認為那是因為伊萊娜在克裡特島上沒有什麼朋友，而且有好幾個月他們都沒有相處在一起）。比爾不敢去想如果他們在一起之後伊萊娜喜歡上了他但很快又膩了該怎麼辦。那種情況下，他絕對沒辦法做到輕易放棄，那時候他們的友誼才是真正玩完了。

不過，那他也至少嘗試過了，反正不會比現在差，不是嗎？更進一步也許會毀了現在的美好，但也許會帶給他從十七歲起就想擁有的東西。

“别擔心，伊萊娜。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的。”比爾低頭看着伊萊娜，鄭重地保證。

伊萊娜一時間無話可說，她也确實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她想要反駁，卻說不出有力的回擊。她幾乎就要被比爾說服了。

是呀，她以前選擇自動後退一步是因為比爾并不喜歡她，可是現在他喜歡她，即使她現在并沒有愛上他，但這并不代表她對于比爾的提議完全不心動。

也許是讀懂了伊萊娜的動搖，比爾乘勝追擊：“要不這樣吧，我們先試一下好嗎？去約會幾次，悄悄地，不告訴任何人。如果你覺得行不通想停下來，我絕對聽你的，怎麼樣？”

伊萊娜考慮了許久，久到比爾的手心裡都冒汗了，她才猶豫地問：“你保證？”

“我保證。”

伊萊娜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好吧，我同意。”

伊萊娜的點頭讓比爾喜笑顔開。他激動地抱住伊萊娜，但沒等伊萊娜反應過來又很快放開了她，改為牽着她的手，用另一隻手扶了扶被他的擁抱弄歪的白色山茶花。伊萊娜沒有掙開，隻是輕輕地晃了晃他們牽着的手，示意比爾她想去廚房看看。比爾沒有意見，牽着她走過門廊，在廚房門口捏了捏她的手然後放開了她。伊萊娜對他笑了一下，推開門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