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青看眼前的人沒有回答,便想扭頭,不知道對着什麼說:“老師,再一會雨下的更大了,我們還是先回基地吧。”
突然,她感覺自己眼前一片黑,一指溫熱的手輕柔的扣着她的後腦,讓她把頭埋在這人的頸窩。
姜水青感覺沉時正在用手順着自己的發絲,然後一下一下輕輕拍着自己的的後背。
“沉沉,”她皺了皺眉,“放開我。”
沉時的手停了停,卻沒有放開。
“姐姐,斯人已逝,林哥一定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姜水青突然沒了聲。
片刻後,一聲輕輕的啜泣劃過空氣,緊接着是壓抑着的嗚咽,最後是聲嘶力竭,嚎啕大哭。
“老師不應該為我擋這一槍的。沉時,你說當初死的,為什麼不是我?”
姜水青很自然的說出了這句話。
好像有什麼突然穿過了她的心髒。
為什麼是當初?
姜水青突然明白了,自己兩年來隐隐約約覺得的不對勁到底是什麼。
她也想起了,自己為什麼一次一次,拼盡全力,隻為救地球于水火。
她拔出風沭,無力又堅強的向世界開槍。
整個世界蓦的消散。
她的眼前,徒留一片灰色迷霧。
姜水青覺得自己的眼淚還沒有完全蒸幹。
所以她在面前的灰色混沌中,再一次看見了林迢風的影子。
她努力的睜大眼睛,隻為了讓他的身影能夠更清晰的印在她的心裡。
明明剛剛見過,可她卻覺得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個熟悉的身影了。
恍若隔世。
所以姜水青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沒有動作,隻是靜靜注視着,生怕自己一個驚擾,便會打破這個明知道是幻象的幻想。
“如果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他複活,你,願意嗎?”
一個機械聲突然在空間中回蕩。
姜水青幾乎沒有猶豫的點頭。
“如果要你死呢?你過去,他回來。”
那個聲音繼續說道,尾音輕輕上挑。
“我願意。”
姜水青的聲音很幹脆。
機械音似乎有些不解,“你不怕我是騙你的嗎?”
“你有本事限我入如此地步,自然不是凡輩。”姜水青面色蒼白,擠出一個笑容,卻有些凄慘的味道。
“事已至此,這一線生機,我願來為老師搏命。”
她說着,便一步步向林迢風走去。
她每走一步,都會想起這些年來經曆的事和物。
基地中的男女老少由質疑到信任的目光,桃溯安的堅定,林家夫婦的歉意,小柳兒甜甜的笑,剛剛找到的、還沒來得及好好叙舊的親朋好友。
沉時,柳知重,時竹生。
姜水青走的很慢,越走越慢,越走,眼眶越熱。
他們好像在叫她停下。
但她還是走到了林迢風的面前。
再也見不到了吧。
“老師,”姜水青歪頭,眼淚直直的滾落,滴在地上,“你知道我這一年,是怎麼過的嗎?”
說罷,便要将手搭上。
突然,空間好像被人切了一刀一樣,把姜水青與林迢風所處的空間切成兩半。
姜水青這一半為純淨的白色,林迢風那一半為濃郁的黑色。
将六重亭深深地沉入自己的精神海,姜水青遽然閉眼,将自己最精純的精神力包裹住那座銀白的亭子。
“去找沉時吧。”
她還記得剛剛進入新紀元時,沉時所說的話。
然而姜水青的的手指剛剛觸碰到林迢風的指尖,便被空間壁猛的彈開。
她心有所感的擡頭,身側的空間壁被切出了一條淡金色的切口。
緊接着來的是一道溢彩流光。
那是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光芒,是六重亭。
姜水青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
她想,至少,她能見到老師了吧。
至于别的,随着去吧,就讓自己任性這一場。
應時,六重亭飛轉回旋,再次沒入她的眉心。
沉時本想拉起姜水青,但是看她滿身的傷口,滿是不忍心,硬撐着空間壓力摘掉自己的一隻耳釘,按在人的耳垂上。
耳釘結合的治愈力形成水幕,把姜水青暫時包裹住。
狂風卷起空間壁的殘骸,金屬碎屑四處紛飛,一束銀光乍破。
劈風而來的是一道自責而飽含痛苦的低聲,“對不起,姐姐,我來晚了。”
溫煦的音調,尾韻卻染上了聞所不聞的無力與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