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白天裡熱鬧的校園已經沒有什麼學生,四處都是空蕩蕩的,好半天才有寥寥幾個人影,耳邊盡是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的風聲,顯得十分寂靜。
程安然站在花壇邊,邊背單詞邊等人。
過了沒多久,終于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擡眼望去,誰知下來的卻不是齊霏。
此時天色還不算太黑,借着落日最後一點餘晖,顧硯書自然也看清了花壇邊的身影,一時感到有些意外。
沒想到這麼晚了她還沒走。
白景峰正和成煜嘀咕着剛才教室裡發生的事情,一轉頭,發現口中的女主角居然就在不遠處,激動地揮了揮手,揚聲問道:“程安然,你怎麼還在這啊,等人嗎?”
程安然把單詞本塞回口袋,沒敢對上那人的眼睛,隻是看着白景峰點點頭:“我在等齊霏一起走。”
成煜望了眼天邊搖搖欲墜的夕陽,微微皺起眉頭:“有點晚了,你們家住得離學校近嗎?”
“不遠,就幾站路。”程安然沒說實話。
“幾站路?”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顧硯書突然出聲反問了一句,望着程安然的眼神裡略帶疑問之色。
他想起早上的事,語氣不鹹不淡道,“我在公交車上碰見你的時候,你好像比我還早一點上車?”
“……”
程安然适時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
成煜似乎明白了什麼,笑着說:“要不你和齊霏跟我們一道走?正好我們都去書哥家,應該順路。”
程安然第一反應就是将視線投向顧硯書,見他沒什麼反應,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便下意識想要拒絕。
然而不等她開口,正好下樓的齊霏三兩步沖了過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然後嘴快地替她答應下來。
“好呀好呀,一起走呗,人多還熱鬧。而且天色太晚了,我也擔心安然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
程安然扭頭看着她。
齊霏眨眨眼,臉上笑容分外燦爛,另一隻手卻背在身後,拿手指輕輕戳了戳程安然的腰窩,暗示意味十足。
……算了。
程安然在心中歎口氣,在衆多目光的注視下,最終敗下陣來。
她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成煜的提議。
……
往校門口走的路上,齊霏充分發揮“社牛”屬性,先是說起自己的初中就在本部,打了一把早已過時的友情牌,緊接着又提到開學典禮上,顧硯書作為新生代表發言一事。
短短三言兩語,成功和幾人混了個半生不熟。
程安然走在邊上,從始至終沒怎麼出聲,隻是安靜聽着他們說話。
她這時才知道另外那兩個男生的名字。
之前爽快答應幫白景峰擦玻璃的那個男生叫陸骁,不僅和顧硯書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
另一個瘦瘦高高,鼻梁上架着金框眼鏡,看上去如古代書生般帶着幾分書卷氣的男生叫唐伯栩,是顧硯書的發小,如今在重點班。
“你們家離新校區也不近诶,為什麼不住校?”
聊了幾句之後,從白景峰口中得知幾人都住在城中心,每日還要一大早擠公交上學,齊霏不免有些奇怪。
“其實已經辦過住校手續了。”唐伯栩溫聲解釋,“隻是放假的時候,男生宿舍重新刷了遍外牆,學校擔心有味道,出于安全考慮,這幾天還在通風散味。等過段時間晚自習開始,應該就能搬進去了。”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齊霏恍然道,“新校區離得太遠,還是住校方便。”
白景峰插嘴問:“那你們呢?女生宿舍好像已經開始入住了,我剛才看到不少人往宿舍區那邊走。”
“我高中打算走讀。”齊霏道,“我家離得很近,就在人民醫院附近,來回十幾分鐘,每天不用早起,而且家裡的床更舒服,沒必要住校。”
白景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誰說不是呢。
雖然南城一中的宿舍已經算得上是所有學校中數一數二的了,四人間,還帶空調和獨立浴室。
可學校住宿條件再好,終究沒有自己家舒服,而且每天放學一回去,父母肯定早就做好了熱乎飯等着,還不用跟一大群人搶食堂。
這麼對比下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齊霏回答完,自然該輪到程安然了。但平心而論,她不是很想回答。
大約是自尊心作祟,即便她并不在乎暴露自己的家境,可依然不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撕開那層遮羞布,尤其是顧硯書也在。
齊霏察覺到旁邊人的異樣,眼角餘光望了過去。
見程安然垂着眸子,神色不如之前一般自然,甚至帶了幾分抗拒,便意識到這個問題可能有些敏感。
畢竟每個人都有不願為外人所知的秘密。
于是當即轉變口風,問起下周抽考的安排,不着痕迹将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程安然心頭一暖,朝她露出感激的笑容。
齊霏心領神會,邊和白景峰說着話,邊悄悄在背後給她比了個OK的手勢。
而她們都不知道,這一幕恰好被正在給網約車司機發消息的顧硯書撞了個正着。
他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了一圈,最終落在程安然黑黢黢的後腦勺上,停留好一會兒才挪開。
……
本以為一行人和早上一樣,準備坐公交回去,可走到校門口,看見停車坪上那輛黑色商務車,程安然知道自己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