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員構成太複雜,想要治理好這塊地方難度實在太大,所以城中村向來屬于三不管地帶,近幾年城市規劃也都會有意無意避開這附近。
加上本就建造年代久遠,很多基礎設施早已破敗不堪。
偏偏這些壁燈造型雅緻,連最外層的燈罩都被擦得一塵不染,從外觀看上去就與周邊亂糟糟的環境格格不入。
說難聽的,這簡直就像是蠅蟲亂飛的垃圾場裡橫空出現一棟現代化别墅。
要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想到這裡,程安然自己都忍不住被這個古怪的形容方式逗笑,但不得不承認,這确實讓她有了幾分安心的感覺。
從前這條路沒有光亮,周圍黑暗會将一切感官放大,所以每次走過時,她都會不自覺加快腳步,生怕後面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冒出來。
現在這股恐懼的情緒似乎一下子減少許多。
程母何嘗不是松了口氣。
别說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就算是個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天黑之後走在這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路上,都得提着心吊着膽。
前段時間不上晚自習還好,到家天色還不算黑,可這開始上晚自習之後,每天放學都得八九點,等到家就更晚了,她哪裡能放心讓程安然一個人走夜路。
雖然這些燈也頂不了什麼事,但有總比沒有好,起碼以後母女倆再走這條路時,心裡不會那麼發怵了。
程母猜測着:“也不知道是哪戶人家安的,這燈瞧着不便宜。”
程安然卻不這麼認為。
要是她有這些錢,肯定早早搬走了,去哪兒住不好,何必非得擠在這城中村。環境髒亂差不說,動不動還有小團體聚衆鬥毆,住得一點都不安心。
但她也沒有想太多,和程母随口聊了幾句,就掀過了這個話題。
又穿過一條小巷,終于到家門口。
打開門,程母先走了進去,程安然緊随其後,正要順手把門關上,隔壁院子忽然發出哐的一聲巨響。
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砸到了鐵門上。
程安然甚至感覺自家的門都被這股力道帶着微微顫動了兩下。
夜晚的甯靜被這番動靜打破。
一個胖胖的中年大媽從對面房子裡氣勢洶洶沖了出來。
她拿起掃帚,指着隔壁破口大罵:“幹什麼幹什麼,都這麼晚了,哪個王八犢子在砸門!有本事再砸一次試試!小心老娘報警告你擾民!”
程安然:“……”
她尖銳又犀利的大嗓門沿着長巷傳出去老遠,仿佛都能聽到微弱的回音。
周遭頓時安靜如雞。
胖大媽罵完沒急着走,又在門口站了會兒,見巷子裡連一聲犬吠都沒了,這才覺得滿意,宛如一隻鬥勝的公雞,神清氣爽地返回家中。
程母自然也聽到了剛才那陣動靜,不過她早已習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沒湊熱鬧。見程安然站在門口半天不進來,無奈喊了一聲。
“然然,熱鬧都結束了,還看什麼呢?趕緊回來,記得把門帶上。”
程安然看着隔壁那扇鐵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無論白天黑夜,它似乎很少被打開。
皎潔的月光照不進這條深巷,此刻周圍靜悄悄的,它就猶如一張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與茫茫夜色融為一體。
聽見程母喊自己,程安然回過神,又遲疑地看了一眼,才緩緩收回視線。
不知是不是她疑心病犯了,總覺得隔壁院子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媽,隔壁新搬來的人你見過嗎?”
“沒見過,問這個幹什麼?”
程母把裝着賣菜錢的挎包在衣櫃裡妥善藏好,這才有空回了一句。
心裡的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并無任何根據,程安然怕是自己多心,沒有解釋太多,隻道:“沒什麼,就是随口問問。”
“行了,小小年紀别操心那麼多,趕緊寫作業去吧。”
……
雖然這件事就像投進湖裡的一顆石子,并未在程安然生活中掀起什麼波瀾,但之後每每路過那道鐵門,她都會下意識瞥上一眼。
可惜那門關得太嚴實,連條門縫都沒留,隻能偶爾聽見一些細碎的響動。即便有說話聲也都壓得很低,聽得不甚清晰。
一連幾天沒什麼動靜,加上課業難度逐漸增大,每天光是上課刷題都感覺腦子不太夠用,她就沒繼續把這事放心上。
沒過幾天,第一次抽考的分數出來。
和她預想的差不多,成績不好不壞,數學一百三十多,英語一百不到,整體排名處于班級中遊。
上午第二節大課間,英語課代表把批改過的試卷發還到每個人手裡。
程安然看着試卷上那可憐兮兮的兩位數,長長歎息一聲。
果不其然,英語還是拖後腿了。
盡管她已經把能背的單詞都被差不多了,但詞彙量還是有所欠缺,閱讀一大半都是生詞,根本讀不懂意思,遇到理解性的題目隻能連蒙帶猜。
語法和完形填空就更别說了。
好不容易感覺來了,想寫個長難句作為得分點,結果從句結構弄混淆了,導緻語法錯誤連篇,前言不搭後語,滿分二十五的作文最後隻拿了十分。
整張卷子隻有聽力稍微好一點,就算有漏聽或是聽不明白的地方,靠着題目之間的邏輯性,也能蒙個八九不離十。
齊霏上了個廁所回來,剛坐下還沒來得及翻看試卷,就瞥見旁邊人那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湊了個腦袋過去。
看清試卷最上面的分數之後,她整個人不由陷入沉默,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安然,雖然我不想凡爾賽,但是這次英語真的不是很難诶……咱們班平均分好像都在一百二十多。”
程安然沒有說話,再次長長歎了口氣。
難得見她如此不淡定,齊霏竟有點想笑:“原來你之前說自己英語不好都是真的啊,我還以為你謙虛呢。”
這回程安然終于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