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于無通澤,比之慶雲劍于連石無二差别,她怎好意思勸姜傀放手呢。
“我隻當你對我情誼重天。”姜傀笑言,随手拍去她肩膀。
“好。”成湯兒蒼白面色,卻也笑意盈面。
姜傀見狀淡去神色,起身看着那遠處背離雪原的大地,這裡,便是當年葉寒羊與他們最後一别的地方。
“你神魂驚了去,倒是錯過了精彩一幕。”姜傀幽幽說道。
成湯兒拭劍的動作一頓,眉峰一皺,“娃娃呢?”
她以為姜傀說的是闌赤。
“被少尊帶走了。”孤竹走來,語氣裡似有挑釁,“明兒,估計就到魔地了吧。”
成湯兒眉頭擰的死,“我看到她不知使出是何招式,竟是頃刻大火滔天而來。”
這不是衆仙門所學,這千百年,她也似乎未見過。
“娃娃?”奉賦懷疑瞧着成湯兒,“你怕是搞錯了,那不是娃娃,是那位魔地的少尊主。”
成湯兒困惑一瞬,便見姜傀點頭道。
“是那位少尊主将你與闌赤一同救出,用的,便是你最後記憶裡的滔天大火。”
幾人将少尊現身救人一事說與成湯兒,卻又皆是沉默了下去。
此時得空細想,大都有些不可置信。
又或說這算不得什麼,隻百十年未瞧見了,多有震撼。
“那少尊主的本事,恐怕早個百十年,能與刹牞師兄他們匹及。”奉賦不無自豪說着。
那是他最為欽佩的兄長,自是委羽的驕傲。
隻成湯兒仍舊不解,“魔地,擎火之術,火魂如龍……”
她不由看去孤竹的簪。
“與鳳魂應是無關。”孤竹也瞧的清楚,那火震懾天地,可與鳳魂不同,鳳魂受命于她,卻不受控于她。
那日大祭,是鳳魂亦感念先師才長嘯以祭,可不是她操控鳳魂。
可少尊的火卻不同。
“是紀火。”姜傀說道。
“紀火……?”禾髅面色隐有激動,“上古傳承?!”
“紀火隻是傳聞。”北方子道。
“紀火本就是魔地傳承。”姜傀又言,“莫要忘了,他們是這世間唯一神脈。”
“那孩子是被魔尊夫婦自卷舍人處領回了魔宮。”成湯兒似乎并不如外人一般對魔地毫不在意。
“魔地,慣行婚姻。”姜傀又道,還特地瞧去禾髅,意有調笑。
“所以,這千萬年來,也說不得誰的血脈裡就流着那魔族的神脈,也許,這正是魔尊選中他的緣故。”禾髅淡笑着,倒是不理會姜傀的打趣,卻不想一轉頭對上孤竹一雙眼,直盯的他連連回避。
于是這話題便不能再繼續下去。
“那淵……”奉賦自始至終都瞧着成湯兒,屬實是好奇得不得了,“那淵,可是傳聞沒人能活着走出來呢。”
成湯兒幽幽瞥去一眼,“那火舌來的迅急,我們本也未跌落。”
可即便如此,成湯兒還是不願再回憶那一幕。
尤其當那火龍現身的時候,恍若希望般的火焰卷走了她,也叫她看到了那淵的可怖。
可怖于無極無盡,可怖于恍若白晝之下,仍舊是一片深淵。
那是切切實實的無底之洞,她每多想半分自己可能跌落其中,都要森冷全身。
“既然娃娃已經回了魔地,我連石便就此别過了。”
成湯兒淵中被力量席卷,到底有損修為,虛浮着氣息說道。
于是衆人也便就此分道揚镳,隻姜傀卻落後一步先遣了師弟回去無通澤,言說要護送成湯兒抵達連石山。
“是否有話要說?”姜傀看着不遠處的連石山門,連石比鄰阊阖,卻因成湯兒受傷而耽擱了路程,這一晃,多有幾日餘了。
成湯兒看着不遠處的成守約,一個手勢打發他們進了山門,轉身道。
“是你跟了我來連石,難道不是你該對我說些什麼?”
這午後的陽光耀眼的厲害,卻也清爽些,因着連石酷夏連年,陰晴不定,這會兒該是方才罷了雨去才是。
“從前我多有好心送你回連石,你且都不會應,這次應了,難道當真是受了傷,有心叫我送來的?”姜傀抱着琴繞去她眼前,替她遮了那毒辣的日頭。
成湯兒笑笑,嘴還是蒼白着,神情卻一瞬嚴肅,“守約說,是娃娃提着慶雲自淵中現身。”
“所以,那劍非是你遞到她手中的。”姜傀笃定說去,卻似乎早就猜到了這般答案,他的目光落去了成湯兒的那枚戒指上。
這是連石的信物,亦是能執掌慶雲劍的關鍵,他自然不會信任彼時成湯兒随口一言是她自淵中将慶雲遞與了娃娃。
“實話說,那淵跳去的一瞬,我便已然失了慶雲蹤迹……”成湯兒閉了閉眼,卻又陡然睜開,那黑暗讓她不适極了。
“那淵可怕,像是連光都要吸去一般……”而她在看到火龍的瞬間,便已然被飓風折磨的失了清明。
“沒有你連石信物,卻能執慶雲……”姜傀自然想不通其中奧妙,“所以你的那枚戒指,又到底是如何能讓你掌握慶雲的?”
或許這秘密,隻有那枚戒指中藏有答案。
然……
“不知……”成湯兒看着那天邊積卷的雲,像是誰堆去的一般突兀又違和,“找到這枚戒指,已是連石之幸……”
當年在阊阖山下,如若沒能找到這枚戒指,慶雲恐怕再也尋不回了。
而知曉其中秘密的人,此世間恐也再未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