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
“啊?”書冥本想迎了人入洞府,這會兒聽了吩咐還楞了一瞬,卻也立馬便明了少尊的意思,他雖本能地猶豫了,但到底也不敢耽擱。
“凡境人家,書冥早已遵您的要求選了,您……”路上,書冥唠叨着許多,隻他也始終記得,赤尊失蹤的緣由。
“怎麼,你有異?”少尊輕笑,對書冥倒是出奇的多有容忍,“想問便問罷。”
書冥這回倒是頭都不敢擡了,直攥了手掌心好半晌,才‘撲通’一聲跪下了身。
“少尊大人,那日……那日是書冥說錯了話!想來赤尊大人定是因此而失了蹤迹,但……!”
他鬥着膽子擡了頭,看去少尊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倔強。
初初化形,彼時他得見的第一人便是少尊,他被丢來了這地界後,少尊大人算作主人,卻也一如兄長,所以無論凡境種種,所受何多困難,他都不曾忤逆過少尊的任何決定。
“書冥從不聰慧,猜不得您二位的心思,但書冥卻想問上一句……”
可到了這關鍵一問,豆芽菜終究還是慫了些,抖着手叩拜着不敢再看那像是洞悉人心的一雙眼。
“您此番将赤尊大人投入大凡境,真的,是赤尊所願嗎?”
從前,他笃信着,少尊大人這般玲珑的人,何必藏了什麼心思不能明目行事,然現下,他卻動搖了這念頭。
“怎麼,你也瞧出了?”
少尊睨了書冥一眼,怅然間的這句話,帶着幾分笑意,那非是自諷,卻又不止是說給了他聽。
可這卻難為了一旁的書冥。
他真的隻是一顆不算複雜的豆子。
少尊的不否認,叫他徑直傻了眼。
或許他更能期待少尊訓誡一句‘胡思亂想’。
隻現下他似乎将自己推入了兩難的境地。
于是他不死心地追問去。
“那少尊您,可是不得不做?”
書冥問的小心翼翼極了,也可憐極了,似乎這顆風雨飄搖裡冒出來的豆芽菜,真的經受不了再大的打擊了。
于是少尊沉吟良久,久到書冥終于開始悔恨自己今次的多嘴時,他才得來了回應。
“如你所言,是本尊不得不做。”
得了答案的書冥大喜過望,于是狼狽起了身,看去那自己從來尊敬的人。
似乎少尊與自己多是教導的模樣,刻蔔,行運,占天,即便今次他冒昧至此。
有時書冥也會恍惚,眼前的人或許并不算魔地尊貴的少主,更像是自己的師長。
所以他想,即便無從知曉少尊與赤尊間的過往,但他從不懷疑的,是少尊這個人,無關其他。
于是那平白生出的糾結也就這麼煙消雲散,比他想之的還要簡單許多。
“那麼書冥,便來為赤尊大人,引路……”
自此,鄲叱平川境内的一方人家,便在初春沐陽日,迎來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小嬰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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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無通澤
幽靜的水面,錯落着幾方小島,相互聯結溝通。
座座廊亭倒是如墨畫作點綴,瞧去一派祥和甯靜。
然也隻有置身其中才懂得,深望高谷而去的,是這世間的無所邊際。
“兄長。”壑壁之下的回聲自遠處傳來,一個頭戴鶴簪的人遙遙喊道。
姜傀本撫在琴上的手一頓,一抹突兀的弦聲急促而去,落于平靜的水面之上,蕩起不住的漣漪,卻最終消失在了不知是何盡頭。
“兄長該是比遙努更早知曉了。”他看着那已然平靜了的水面,“傳信此時已送去了魔地。”
“嗯。”姜傀似是心疼,摩挲了好一會兒那琴才起身。
“兄長自阊阖回了無通就是在等這一天?”遙努見他要走,忙又追問了一句,一時瞧去帶着些許稚氣,似乎攀要糖果的孩童。
然姜傀卻轉頭,一番審視之下,直叫得遙努不得不收斂了神采。
“……我,我隻是似乎瞧清了它的翅。”他小心地回道,垂下的眉眼染上了委屈。
姜傀于是擰了眉,也沉了臉色,“守你的凡境去。”
這話說的很重,遙努便稍有驚恐,隻得徹底垂了頭。
“是,兄長。”他應道。
而彼時魔地,保章亦收到了來自無通澤的傳信,因不知少尊所蹤,遂便将此信送去了尊主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