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杜離州見到他時滿身戒備,隻轉瞬又頹敗而去。
他認命坐去那寝殿的首座上,想着如是這皇宮都能叫沈天來去自如,那麼他此時再作何也都是無用罷了。
想到此他不由嘲諷一笑,他似乎,生來便是無用之人。
“衣羽救了陛下,你且無需擔心,她會無事。”杜離州茫然地望着那窗外的月,他守了這一夜,未曾點半支燭。
“杜離州,你可識得那風林川。”沈天忽而道。
杜離州不解,于是又聽他道。
“江丙的書信。”沈天将袖中之物交予杜離州,可信箋早被拆得幹淨,杜離州接過時還愣了一瞬。
“她救了那皇帝,此時已蘇醒,可她,卻求了那皇帝一件事。”沈天說罷,一雙眼盯去了杜離州。
“她求皇帝,将二十三年前北境送往安昭的一十七封戰報公之于天下,你……可憶起了?”
杜離州在聽得二十三年前時便已然僵在那處,待聽罷這話,更是隻覺凜意森然。
“風林川……風林川……”他口中喃喃,思緒飄搖而去。
二十三年前,他年方十歲不過,可那一年,他所經曆的,已然刻骨銘心。
“……那一年,兄長曾與一位西南來的少年于軍中交好,後來,那少年于鎮北侯助先帝斬殺蕭自嶺叛軍之時,死于亂軍之下。”
杜離州顫着聲音回憶着,他望去沈天,一字一句道,“那少年軍統一營,皆被鎮北侯斬于刀下,而此人,便名喚——曆風林。”
夜深,有風吹過,松了他手中信箋,飄去月下。
“算去年紀,他,應就是風林川了。”杜離州此時似乎想通了一切,原來二十三年前的事,非是他想要放下,便能放得下的。
“杜大人。”
忽而,門外有宮人喚請。
“杜大人,奉陛下命,要您洪甯殿一叙。”
杜離州聞言立時整理情緒,然則他方記起這屋内還有一人時,卻見沈天已然消失了蹤迹。
于是他再無後顧,随同那宮人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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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甯殿
大殿之下,早已跪去了兩個人,杜離州一眼便瞧見了虹衣羽,她正一身赤紅血漬,不知是她自己的,又或是,那個死在她劍下的紫衣女人的。
“離州啊……”皇帝不辨神色,隻那蕭條帝位之上,他亦不知坐了多久。
“陛下。”杜離州瞥了一眼虹衣羽,而後跪去地上,“臣請……”
“好了,離州。”皇帝打斷了他的話,“如是為她虹衣羽求情,大可不必,朕未曾想要她性命。”
可說到這兒,皇帝又是一臉的為難,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去那此時早已昏去的人。
“虹衣羽,你唯一所求,當真是要朕公布那十七封戰報?”皇帝指着那風林川,“你可知,他壽誕之上欲要行刺于朕,這,便已是死罪。”
“陛下,虹衣羽,隻想讨一真相。”她側首,望着那養育自己十載的人,“我與兄長,死生也隻為這一真相。”
她蒼白着唇色,擡首間,竟是從來未生過畏懼。
皇帝見此,倒是想起初見她時的情形,那時杜離州得了寶貝一般,為這新晉武魁來請職,她便是這模樣,隻他未曾想過,那眼中的無畏,竟是因身負‘血海深仇’。
“你年方不過二九,算去,這二十三年前的事,與你無多幹系……”
“可陛下,難道待那二十三年前的人都死了,便這事情,就能當做未曾發生過了麼……”
她荒涼聲音,眼中悲憫,像是走過亘古而來,替那亡靈追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