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愣怔的人看去,便見他縛手在背,月色下,那藍色比星辰奪目,隻一臉神情鄭重,像是要立下哪般承諾。
“本尊欲将你投入大凡境,以曆死生,修繕識海。”
闌赤花了好一會兒去理解這段話,才幽幽開口去。
“闌赤……是否應過阿厘你?”
少尊心中微訝,他或許想過诘問,又或是質疑,卻從不曾想,她今日這般問着。
“……你說,你定是不願的。”他沉吟間,道出闌赤曾經的答案。
于是闌赤垂了頭,風,擾得了發,于是面上有些癢。
她輕抓了抓,似乎随口說道。
“你希望我的識海恢複,定是與他們不同的……”
“……你知曉?”少尊朝她伸出了手。
闌赤搭了手,卻搖搖頭,“不知,但……”她擡眼看去眼前人,借着那手翩然飛落窗外,“現下闌赤想修繕自己的識海。”
“為何?”少尊一瞬不錯的盯着那雙葡萄眼。
“……不記得了。”闌赤憨笑了一瞬,昏睡前,笑顔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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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春壽,這是人家早定好的名字,少尊大人何必這般嫌棄。”書冥與少尊尋至龍桑城,成家今日喜獲一女,正得欣喜。
他望去那院落,城邊角落,錦華簇擁,雖小,卻合樂幽居,一家三口,最是正好。
“成阿爹年過三十才有這麼個閨女,當是掌中寶貝。”成阿爹命數中隻得一女,赤尊大人此生獨得偏愛。
然則這似乎并不能消去少尊心中憂心,可書冥也隻言盡于此。
“孤竹大人會去信書冥,此間如是未有變動,書冥也便不再去打攪少尊大人了。”
隻此一世凡境,終究不算做什麼,也許曾經的他們便是太過于執着,才會叫那虹衣羽一世不得善終。
“回罷。”少尊良久才作一言,回首眸間,又被書冥捕捉去了那一分溫柔。
于是他想着,來日要是有膽量了,定要也問上少尊一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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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桑城西邊兒的小院子裡,成春壽正翻牆出去調皮,被阿娘領回家時,巷口的阿婆說她如此模樣将來定嫁不出去,小春壽雖是不懂,但知道生氣。
她想那兇模樣的阿婆定不會說自己好話才是。
于是那一年的小春壽見到對阿爹阿娘說話的阿婆都很不友善,攥着拳,叉着腰,龇着半口牙。
所以便也多了刁蠻丫頭這外号去……
下一年的小春壽方才過了五歲,便被成家阿爹送去了學堂,門中弟子皆是男多女少,她從小便不得兩家姑姑的表哥喜歡,于是刁蠻丫頭成春壽便在學堂裡也沒了‘嚣張氣焰’,因着她發現,沒了阿爹阿娘在,她的刁蠻隻會惹人相厭。
于是那一年的成春壽,開始變得内斂羞澀,可巷口的阿婆仍是不會說好話的阿婆。
所以成家春壽姑娘,也便成了一個不算拿得出手的小家姑娘……
又過七歲時,成家的阿奶過世,春壽姑娘還不知生死,隻記得阿奶似乎慈祥,來家時多帶了鄉下的果子,雖然不若阿娘買來的糕點香甜,但阿爹說,那是阿奶對她的好,于是春壽姑娘的記憶裡,阿奶便是好的。
時值八歲,春壽覺得自己似乎長大了,同窗的夥伴竟然定了親事,她想自己也該定了親事,隻似乎那定了親事的同學也慣常與自己不熟,她便好似也沒有‘如意郎君’能來相配。
然,變故生于九歲時,門庭舊日,逝人已矣。
隻,九歲的春壽并未如自己以為的一般長大。
她看着躺在榻上的阿娘,不悲不喜,阿爹哭泣,姑姑哭泣,于是她便也遲鈍的跪去榻邊,喊了幾聲阿娘,可也,便隻有如此了。
這一年,多有人埋怨她生性涼薄,死了親娘也無從悲泣。
于是這一生,她便也似要印證了那流言去,涼薄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