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聿川用打量獵物般的眼神看她,薄唇抿出一絲涼意,狹長的眼尾上揚,仿佛浸到冷水中的自然反應。
“川域資本收購Alliance,是你主導的嗎?”尹岑問。
他毫不猶豫地說,“是。”
尹岑心底微微一顫,“為什麼?”
薄聿川明知道Alliance是顧冥河全資的公司,本身就在溫飽線上掙紮,完全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可他仍要趕盡殺絕,不給顧冥河一點活路。
冷血,強勢,這就是薄聿川,北城商界人人懼怕的冷面閻王,沒有情感,連對待自己的親人都如此心狠手辣。
薄聿川卻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他本身是川域資本的合夥人,按理說很多事情他都能做主。
但很多事情根本無法一兩句話解釋清楚,投資部總監尋找到有潛力的項目,拿到公司,通過投委會多輪投票後立項,進行盡職調查,最後再進行項目推進,這些都要長達半年到一年的時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在商言商,利益至上。
最終拍闆蓋章的都不是他,更何況Alliance發展到一定程度了,必須進行融資才能支撐下去,Alliance已經初具獨特的風格,等到後面有了知名度和穩定的市場後,必然會成為兵家必争之地,投靠一個穩定的靠山,能避免諸多風險。
要是遭遇到重大打擊,川域資本一定是她最後的支撐,那他要怎麼解釋,我都是為你好?
為她好就是步步為營吞掉她的創始品牌?把顧冥河逼得寸寸退讓,最終黯然退場。
他無法為自己找出合适的借口,可看到她質疑的眼神,内心又覺得酸澀無比。
究其根本,他怎麼做,她都不會滿意,因為他不是顧冥河。
但有關顧冥河的一切,必須從她的生命消失。
薄聿川竟然被她為難住,想過好幾個理由,到嘴邊沒能說出來,最後靜靜地坐到沙發上,避開她灼灼地目光,低聲說,“為了公司發展,沒有其他原因。”
尹岑輕嗤,“必須是Alliance來填坑嗎?”
“非它不可。”
尹岑被這句話賭得半天沒說出來話,他坐着,她站着,兩人隔着沙發無聲對峙。
尹岑去看他側臉表情,鼻梁挺直,薄唇緊抿,下颌線清晰深刻,一副冷峻淡漠的無情模樣,蓦地移開目光,不甘心地問道:“那必須和辛帝亞合并嗎?”
聽到這句話,他終于有所反應,“誰告訴你的?”
“明知故問。”
薄聿川靜了一瞬,低聲說,“川域資本不會投資兩家相同賽道的項目,合并是必然趨勢。”
她今天打扮的異常漂亮,駝色風衣是Burberry春季新款,裡面搭配同品牌一條設計感較強的黑色流蘇裙,黑色小皮靴,頭發特意去做過大卷,妝容精緻且高級。
沒記錯的話,耳環和項鍊也是Alliance的鎮店之寶,為了見顧冥河一面,她沒少費心思,薄聿川無法再去品味今夜他們見面的細節,如果深想下去,他一定會因為嫉妒而全身發抖,再到失控。
他壓制住内心驚濤駭浪般的酸意,故作淡定地問,“你不吃飯嗎?”
“氣飽了。”
原本還有肚子還有點餓,被他那麼一問,火氣瞬間就上來了,話都說不下去了。
尹岑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到門口忽然停住。她把手放在門把手上,轉頭看着男人的背影,音調拔高道,“以後少管我。”
“嘭”地一聲,門被摔上。
客廳陷入一片死寂。
*
任性的後果是尹岑半夜被餓醒了,她前一天和吳憂拍過照,天快黑了,沒時間一起吃飯,到市中心下車,趕着去見顧冥河了。
在王室後花園到顧冥河,她隻顧着聊天,空腹喝了兩杯果酒,肚子裡都沒吃東西。
晚上回來莫名其妙和薄聿川怄氣。
淩晨一點,尹岑餓得前胸貼後背,如果不起來找點東西吃,她可能會翻來覆去餓到天亮。
起初她擔心薄聿川可能坐在客廳夜遊,萬一被他抓包,可能會有點丢人,晚上義正言辭地說氣飽了,結果卻偷偷出來找吃的,她先探頭看了眼門縫,發現外面烏黑一片。
起初尹岑還擔心,可能是他沒開燈,她又悄悄擰開門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才發現沙發上真的沒有人。
膽子變大了一點,她向前走了幾步,發現客廳空空蕩蕩的,果然沒人。
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果然是商人,重利,輕義。
她摸到樓下,電梯都沒敢乘,一口氣走到一樓,才敢松口氣。
尹岑把一樓的燈打開,因為怕驚動薄聿川,隻開客廳和廚房的燈,她猜想他失眠,失眠的人向來淺眠,萬一驚動他就不好了。
冰箱裡看了一圈,沒有她會做的菜。
幸好找到劉阿姨手工包的餃子,放在冷凍層,一顆一顆凍好了,尹岑燒上水,打算煮水餃墊墊肚子。
明明是在自己家,總有種做賊心虛之感。
尹岑輕手輕腳地把水燒上,開始四處找碗,平時她不下廚,來七章别墅的時間短,都不知道劉阿姨把碗筷放在什麼地方。
她跑到碗櫃裡,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碗,想用水沖洗一下再用,誰知道擦水時沒注意,不小心掉到地上,摔碎了。
夜,靜悄悄的。
尹岑被狠狠吓了一跳,怕驚動劉阿姨,更怕打擾薄聿川,她蹲下去,想把碎碗收拾起來。
“你幹嘛呢?”
“嘶--”尹岑倒抽一口冷氣,鋒利的搪瓷邊緣一瞬間劃破她的手,食指一下子冒出了血滴。
薄聿川眼神一黯,趕緊走過來,抓起她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拉起來,“怎麼冒冒失失的?”
“你大半夜跟夜遊神似的,”尹岑說,“想吓死我嗎?”
薄聿川一抿薄唇,臉色變得涼薄淩厲。他把她從廚房推出去,一個人回到廚房,把碎碗打掃了,看到鍋裡水開了,出來準備再拿幾顆一起放進去煮。
沒想到見她仍然怔怔的,一個人站在客廳中央。
他斜瞥她一眼,“你不包紮一下?”
“不用你管。”
薄聿川默然閉了嘴,從冰箱裡多拿幾隻水餃,回到廚房,把尹岑拿好的水餃一起下進鍋,等了幾分鐘,盛好端出來。
等他把碗筷放好,尹岑還杵在原地,别扭得很,認定了他做得不對,完全不肯原諒。
薄聿川薄淡的唇掀起一絲涼笑,長身鶴立地站在她對面,垂眸望着臉色緊繃的她,“到底要不要包紮?”
其實尹岑剛剛轉了一圈回來了,沒找到包紮工具,她有點下不來台,隻能尴尬道:“藥箱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