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追尾了正常行駛的車輛,一下三連撞,薄聿川成功擺脫掉了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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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港,作為北城最為關鍵的進出港口,在後半夜時分,褪去了白日裡的喧嚣與繁忙。
海面上,僅有零星的船隻緩緩靠岸,發出低沉的汽笛聲,在空曠的水域中回蕩。
薄聿川駕駛着車,緩緩停在進口側邊的空地上。
車内的氣氛壓抑而凝重,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薄聿川透過後視鏡,目光平靜地看向後座的錢坤:“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你走吧。”
“你等等,我打個電話。”
錢坤的聲音帶着一絲慌亂,他掏出手機,手指顫抖着,迅速撥打趙由的電話。
就在錢坤撥打電話的瞬間,薄聿川悄悄按下了後車鎖的解鎖按鈕。
他再次看向後視鏡,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向尹岑投去一個暗示的目光,示意她打開後車門逃跑。
尹岑心領神會,她的心跳急速加快,手心全是汗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手指觸碰到車門把手,迅速用力一推。
車門剛打開一條縫,她還沒來得及跳出去,就感覺衣服後領被一股大力狠狠揪住。
“你們不能走!不能走!”錢坤瘋狂地大喊,聲音裡滿是絕望與恐懼。
薄聿川反應極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駕駛座回身,他的動作迅猛而有力,一把抓住錢坤拿刀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将他往座位上按。
同時,他奮力将尹岑推出車外。
“叫何聚!”他左手迅速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朝着尹岑扔去。
這一瞬間的大意,讓薄聿川陷入了危險。
錢坤趁他分神之際,猛地發力,掙脫了他的控制,将刀尖瞬間對準了薄聿川的胸口。
尹岑差點驚恐地尖叫出聲,她的雙眼瞪得極大,恐懼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此刻,她的雙手還被綁着,隻能跪在地上,身體劇烈地顫抖着。
她強忍着内心的慌亂,努力回憶着薄聿川的手機密碼——結婚日期。
手指哆哆嗦嗦地輸入數字,随着一聲清脆的解鎖提示音。
尹岑迅速撥通何聚的電話,聲音帶着哭腔,幾乎是嘶吼着:“西港入口,快來!”
千鈞一發之際,刀尖眼看就要刺進薄聿川的胸口了。
尹岑不顧一切地跑到另外一側打開車門,薄聿川雙手緊緊握住錢坤的手腕,用力反手擰了一圈,隻聽“啪”的一聲,刀掉落在地上。
錢坤被薄聿川壓在了身下,就在這一瞬間,尹岑迅速把刀撿起來,毫不猶豫地抵在錢坤的太陽穴上,厲聲喝道:“不要動!”
錢坤像是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後車座上。
薄聿川怒不可遏,擡手給了他一拳,錢坤腦袋一歪,暫時暈了過去。
薄聿川連忙起身,為尹岑解開繩索,又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柔聲道:“我把他綁起來,等警察過來。”
尹岑驚魂未定,隻是機械地點點頭,身體仍控制不住地顫抖。
薄聿川心疼不已,立刻将她抱進懷裡:“别怕。”
可就在這時,尹岑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突然用力掙開他的懷抱,大喊:“不要!”她迅速反過身來,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薄聿川身前。
薄聿川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一道寒光閃過,刀劃傷了尹岑的後臂。
他的眼睛瞬間充血,一腳狠狠踹開錢坤,整個人仿佛瘋了一般,将錢坤推進車裡,瘋狂地攻擊着。
錢坤被他這如猛獸般的氣勢震懾住,完全喪失了反抗的能力。
片刻後,薄聿川抱起尹岑,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車上。
尹岑的血很快浸透了他的袖子,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岑岑,你撐住。”遠處警笛聲漸近,何聚帶着120提前趕到,他沒想到尹岑會受傷,愣了幾秒鐘,才跟上薄聿川的步伐,上了急救車。
錢坤半死不活的躺在西港偌大的水泥地上,要不是他們及時趕到,薄聿川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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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港口的閘門早早便被封得嚴嚴實實,很顯然有人提前知曉錢坤的逃跑路線,并且趕在他們之前通知了警方。
錢坤就像是一顆被随意丢棄的廢棋,趙由自始至終都沒打算讓他走到最後,從一開始,他就被無情地算計在這場陰謀之中。
人性,這世間最複雜的東西,在利益的天平上,脆弱得不堪一擊。
有些人在利益的誘惑下,連最親近的家人都能狠心出賣;而有些人,卻甘願不顧自己的生命安危去拯救他人。
薄聿川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尹岑,心中五味雜陳。
他深知尹岑這份救命的恩情,自己窮盡一生都難以償還。
淩晨六點,黎明的曙光還未完全驅散黑暗,薄霧如輕紗般彌漫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薄聿川坐在尹岑的病床前,已經出現了輕微的解離狀态。
江淮很早以前就警告過他,解離是一種心理防禦機制,若任由其發展,嚴重下去很容易導緻精神分裂。
在這漫長的幾個小時裡,他枯坐在病床前,思緒萬千,腦海中不斷閃過與尹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麻藥的藥效漸漸退去,尹岑緩緩轉醒,意識還處于混沌之中,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别吃蘑菇,會死的。”
薄聿川見狀,立刻伸手按住她打着吊針的手,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把針弄掉。
尹岑努力地睜開雙眼,視線逐漸聚焦,眼前那張冷峻卻滿是急切與關切的面孔,正是薄聿川。
她這才意識到,剛剛那些可怕的場景不過是一場半夢半醒間的夢魇。
“岑岑?”薄聿川的聲音裡帶着一夜未眠的疲憊,“麻藥過了,傷口會疼,你千萬别亂動。”
尹岑隻感覺全身仿佛被沉重的鉛塊包裹,又酸又麻,每一寸肌肉都不聽使喚,連擡手這樣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做到。
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開始默默回憶起昨夜驚心動魄的一切。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薄聿川見她一直不說話,立馬讓何聚趕緊去喊醫生。
尹岑想要開口回答,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的嗓子幹澀疼痛,仿佛被灌滿了黃沙,難受至極,薄聿川轉身想去倒杯水,剛起身就被尹岑一隻手拉住。
“京……京楚……”尹岑費力地吐出幾個字。
薄聿川連忙湊近,好不容易才聽清她斷斷續續的話語。
“她沒事,你放心,好好休息。”薄聿川溫柔地安慰。
聽到這句話,尹岑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精神一松懈,生理上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湧來。
後肩部傳來一陣又一陣隐隐約約的劇痛,像是被火燒一般,火辣辣的。
恰在此時,醫生走進病房,仔細查看了尹岑的情況,又為她量了體溫,38.5°,還在發燒。
薄聿川送走醫生後,又回到病床前,繼續看護着尹岑輸液。
尹岑看着他疲憊的雙眼,猜他一定一夜未眠,這漫長的一夜,他承受的煎熬并不比自己少。
劉阿姨帶着早飯匆匆趕來,然而尹岑卻一點食欲都沒有,面對那些精心準備的食物,她完全吃不下。
薄聿川讓劉阿姨把早飯留下,又叮囑她回七章别墅帶些換洗衣服過來。
劉阿姨那邊舍不得走,看尹岑受傷的樣子,心疼地直掉眼淚,“多少吃一點啊,不吃東西怎麼能好。”
尹岑勉強笑了笑,擺擺手。
薄聿川說:“您拿完東西回來看着她,我要去一趟公司。”
劉阿姨一聽他有事要忙,利索地收拾好回去了。
薄聿川将床頭緩緩搖高,随後坐在床邊,拿起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尹岑喝水。每遞一口水,他都留意着尹岑的反應,隻見她疼得龇牙咧嘴,卻仍努力地斷斷續續喝了一大杯溫水。
“尹岑,對不起。”薄聿川突然開口。
尹岑嗓子沙啞,費力地問道:“為什麼?”
聽到她的聲音,薄聿川的身子微微一僵,片刻後才緩緩說道:“家裡的事連累你了。”
尹岑瞬間明白,這次綁架案必定和薄子楊脫不了幹系。
她輕聲喃喃:“我們不是一家人嗎?”
“一家人”,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在薄聿川聽來卻有些陌生。
活了二十多年,他在家族的複雜紛争中艱難前行,很少真正體會到“家人”二字的溫暖與含義。
他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聲音裡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尹岑看到床頭櫃上的手機,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拿,薄聿川見狀,立刻傾身幫她拿了過來。
此時,尹岑半躺着,薄聿川微微俯身,他的鎖骨近在眼前。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輕柔地灑在他的皮膚上,交織出一道道交錯的紅痕,顯然是昨夜留下的痕迹。
尹岑忍不住擡起手,輕輕摸了摸他脖頸下的細骨。
她的手指帶着溫熱的觸感,輕柔地落在他的皮膚上,像是羽毛拂過,薄聿川的心猛地一顫,一種陌生又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擡手握住她的手,“沒事。”
他把手機遞給她,說:“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馮尚能看住。”
尹岑點點頭,打開微信,看到許多未讀消息,大多是關心她安危的問候,還有公司群裡的各種通知。
她匆匆掃了一眼,便放下手機,深呼吸一口,似乎想把這些繁雜的事務暫時抛諸腦後。
薄聿川坐回椅子上,細心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蓋好她的肩頭。
“我想去廁所。”尹岑突然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絲難為情。
薄聿川的手微微一頓,随即說道:“我帶你去。”
他生怕碰到她的傷口,一隻手穩穩地拿着吊瓶,另一隻手扶着她,緩慢地走到洗手間門口。
推開門後,他先把吊瓶挂好,又不放心地打量着她的病号服,甚至在想她穿着褲子上廁所會不會不方便。
尹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擡起沒受傷的那隻手,說道:“你出去。”
薄聿川瞥了她一眼,叮囑道:“你……小心回血。”
尹岑有些哭笑不得,噘着嘴輕輕推了他一下,薄聿川這才幫她帶上門。
大概過了一分鐘,洗手間裡傳來尹岑無奈的聲音:“你離遠點兒。”
“好。”薄聿川應道。
沒想到,尹岑緊接着又說:“再遠點。”
薄聿川默默無語,隻能退回到病房的沙發旁,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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