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冥河再次見到喬京楚的時候,是在朝今上市的挂牌儀式上。
她站在馬路上,正在和一個年輕男人在告别,一副難舍難分的樣子,他迎面走過去,兩人視線交錯,她的視線從他身上輕飄飄略過去了。
有那麼一瞬間,顧冥河恍惚自己看錯了人。
敲鑼儀式結束時,他撥開層層人群,走到喬京楚面前,“我們聊聊吧。”
自從上次她養好身體分開後,他們沒有再見過面,喬京楚有意無意在躲着他,無論他問什麼,她都不給任何回應。
誰知見面的第一句話,她就劈頭蓋臉地說:“我不愛你了。”
他輕聲說:“我知道。”
“請你不要來打擾我。”她面若冰霜。
“我想把國際公寓的房子和車過戶給你。”顧冥河看着她的表情,有些難以啟齒。
“這算什麼?補償嗎?”喬京楚說:“我就值一套破房子和一輛車是嗎?”
他知道她心裡有恨,隻能任由她指責,“你想要什麼?”
喬京楚說:“我隻要你從我生命中消失。”
“京楚,”他低低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說:“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都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像個老古董?”她有些嘲諷地說。
顧冥河知曉一些她的家庭情況,他知道她本性不壞,“我隻是覺得你不該過這種生活。”
喬京楚手伸進口袋裡,想拿出一支煙,卻不小心看到了牆上的禁煙标志:“你想拯救我啊?”
他說:“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顧冥河,”喬京楚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嗯了一聲,“我能幫到你什麼嗎?”
她勾着嘴角笑了一下,“目前不需要。”
他漠然看向窗外,問:“為什麼要過這種生活?”
“我又不是第一天這樣,你剛認識我嗎?”
“你搜集薄子楊和趙馳的犯罪證據,還有我哥的視頻……是為了什麼?”
喬京楚說:“那是我職業所驅使,是我的職責所在,你知道那是多大的新聞嗎?”
顧冥河沒說話,他隻是太明白她的意思,也被她的直白震驚到了。
從年少相識時,他就了解喬京楚,她是一個有野心且自由的女人,有自己明确的目标,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計劃好的——她知道他是薄家的二公子,就接近他拿到第一手資源,後來再想得到更多的資源,他就無能為力了。
她發現他在薄家沒有實權,立馬就踹了他。
江烈演唱會上,她曾經在社交平台上發過一張照片,和她合照的新男友是某個集團老總最寵愛的小兒子,如果顧冥河沒猜錯,她能在最短的時間内,成為新聞社最年輕的二把手,那個人應該出過不少力。
與此同時,她還一直吊着邵重洲的胃口,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邵重洲就會一直跟在她身後,幫她收拾殘局。
她身邊出現的那些莺莺燕燕的男朋友,每一個都是有身份的新貴,她從來不做無意義的事。
他一直都看得清楚,也一直都明白。
說實話,他的确欣賞這樣的女人,有手段有能力,能從一個毫無背景的畢業生,一步步走到今天,她非常不容易。
很多事她不願意說,他也不想追問了,隻是這一場事故,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往後餘生,他不會對任何人再動心了。
*
喬京楚看着眼前這張英俊明朗的臉,忽然心頭發酸,好像有一雙手抓住了她的心髒用力的揉搓着。
年少時期,她是真心喜歡過顧冥河。
她從小就有一顆争強好勝的心,隻要她想得到的東西一定會不擇手段,對顧冥河也是這樣。
她家庭條件不錯,但父母并不愛她。
從她被綁架就能看出來,父母隻是擔心萬一她死了,就沒有人給他們養老了,因為畢竟她不是親生的孩子。
父母生不出來孩子,所以領養了她,剛開始對她不錯,一直把她當成親女兒一樣疼愛,沒想到小學二年級時,弟弟出聲了。
從此她就淪為了這個家的保姆,父母上班不在的時候,她還要負責看護弟弟,自己的作業都沒有時間寫。
上到高二,她成績很好,老師說隻要她正常發揮,考到京城完全沒問題,可父母不想讓她繼續上學了,他們想讓她退學打工,賺錢補貼家用。
她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繼續讀書。
父母就斷了她的學費和生活費,是她當時的班主任替她交的學雜費,平時她就去班主任家裡吃飯。
沒想到弟弟卻在這個時候得了急性白血病,才短短三個月就離開人世了,父母悲痛欲絕,一夜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這個時候,他們沒有再阻止她繼續讀書,甚至全力以赴支持她考大學。
她從很小就明白,人要為自己而活,利益是最重要的,隻要這個人能給她想要的資源,她會不惜一切,付出任何代價。
她從來不和爛人計較,隻和精英共舞。
她想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所以她必須步步為營。一個人想要跨越階級,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太多了,她的生活就是周遊在這些高端圈層之間,利用自己的手段和能力,把他們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她的人生從來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喬京楚同他看着窗外的陽光,忽然說:“尹岑生日那天,我們是睡在一起了,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她轉過頭看他,陽光的反射下看不清眼神,“我以為你是為尹岑守身如玉,後來發現并非如此。”
他被震驚到失語,半晌才問:“你是說……那天其實什麼都沒發生?”
“你覺得和我發生了關系,就要為我負責,所以我提的要求你都會去做,你就像一個機器人,機械地去完成我下達的每一個任務。”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可你扪心自問,那是愛嗎?”
喬京楚說:“你為什麼會痛苦你不知道嗎?因為你不愛我,可是你不得不愛我。”
顧冥河默然看着她,一言未發。
“顧冥河,”她苦笑了下,“你知道你那天嘴裡喊的是誰的名字嗎?”
他心上狠狠一顫,像有一把尖刀刺進心髒,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似乎脫離了軀體,怔怔地問:“我喊得是誰?”
她輕笑一聲,“你喊的是一個動漫人物的名字。”
顧冥河整個人像是被一道雷劈中,外焦裡嫩。
喬京楚自顧自地說:“我剛開始還很好奇,大家都以為你喜歡的事尹岑,後來發現那個動漫人物長得像另外一個人,我說的是誰,我想你知道。”她說:“我在調查薄氏集團時,才發現岑岑比你大一歲,是你同母異父的姐姐。”
“我勸你不要摻和得這麼深了。”顧冥河沒想到她會查到這麼多。
喬京楚無所謂一笑,“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尹岑是你姐姐的?”
顧冥河說:“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了。”
“怪不得你那麼護着她。”她輕笑一聲。
顧冥河從見到尹岑的第一眼就覺得她眼熟,顧韻更是把尹岑當成寶貝,第一次見面就拉着她噓寒問暖,經常讓他多照顧尹岑。
顧韻暗示過他,要把尹岑當成親人一樣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