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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上帝!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成這個樣!”
“還有多久能醒來?這得看他們能不能撐過去了。”
“天,她這麼多的器官都被咬爛了還能活着……”
“一定能救得回來的,請相信我的能力!”
“……”
朦朦胧胧的,一切嘈雜如水中望月般不真切,但又實實在在地鑽入耳中,讓昏沉的意識迫切地需要清醒。
光線刺目,蔣桐眼角冒出點生理性淚水,可她還是努力瞪大瞳孔,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伸手拽下臉上的吸氧機。
“喂喂喂!你幹什麼呢!”
男人的聲音十分陌生,但有着一種平和的抱怨意味,蔣桐竟然生不出什麼警惕之心,她循聲望去,一個圓滾的中年男人嘟嘟囔囔地沖過來,身上套着皺巴巴的白色長褂,似乎是研究員或者醫生一類的人物。
他強硬地把吸氧機往蔣桐臉上摁,“醒過來了就不要亂動,病号要有點自覺!”
蔣桐擋住他的手,聲音幹啞:“你是誰?”
男人張了張嘴想解釋,可另一邊的動靜打斷了他即将開始的絮叨,他抓了把零星的頭發:“别管我是誰了,好好待着不許動。”
蔣桐:“等等……”
“他是研究員阿魯。”
熟悉的氣息突兀靠近,蔣桐偏頭,果不其然是那個斯文幹淨的高中生,她忍不住将其上下打量,咂舌,“你沒受傷?我們……得救了?”
相比自身的狼狽,對方清爽整潔到過分,聞言略一點頭:“我沒什麼問題,是燕涼救了我們。”
“燕涼……”
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蔣桐奇異般有了些安心感,她暫時沒打算多問,靜下心來觀察周圍。
她應該身在一個巨大的病房中,這裡擺了很多張病床,上面躺着的人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但毫無例外都是受到了喪屍感染,滿身傷痕。
她左邊的病床上是方琴汝,尚在昏迷中,至于右邊……
“蔣桐姐,你醒啦。”
娃娃臉青年笑得輕快,蔣桐覺得心中的陰郁都驅散不少,她也笑着道:“我們都活着。”
遲星曙點頭:“這都歸功于燕涼,他簡直要當救世主了。”
這話中二,但貼切。
蔣桐問:“他人呢?”
遲星曙努努嘴:“在那呢。”
順着他的方向看去,蔣桐捕捉到了青年略感清瘦的身影——
燕涼抱着一個人坐在離他們很遠的病床上,他似乎在發愣,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隻是靜靜地保持一個擁抱的姿勢,目光看向兩兩三三說話的人,又好像不是在看他們。
幾陣恍惚後,蔣桐才發現他抱着的人沒有一點聲息。
外面天亮了,卻也不是很亮,這種沒有雨的陰天難免讓人的一點情緒發酵,燕涼垂眸看向懷裡像是睡着的人,忽覺自己的一些想法是自欺欺人。
【你舍得他死去嗎,就算他成為一具神智全無的活死人,也好過成為一具腐爛的屍體。】
舍得嗎?
燕涼盯着那張殘破的臉出神。
如果這不是一個副本的話……
如果這是真實世界的話……
阿魯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上的事,想起死去的好友頓感心情沉重,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把上湧的淚水憋了回去。随後,他又覺得自己應該去安慰安慰那個少校的小情人。
當那個青年抱着暝出現在自己眼前時,阿魯沒有忘記他那平靜到有些麻木的眼神。
輕輕歎息後,阿魯正準備去往燕涼的身邊,擡眼卻頓住了。
昏暗的一角裡,青年緩慢地低頭,似乎因着疲憊而直不起腰,他耳邊的發絲垂落,遮住了此刻的神情。
但他應該是很溫柔地牽住了屍體的手,溫柔到甚至有些輕飄飄的虔誠。
有那麼一刻,阿魯覺得他要吻下去。
可青年沒有動,他如一具雕塑般長久地注視着什麼值得信奉的存在,哪怕這存在死去、腐爛、抹滅。
他在祈禱。
阿魯突然被外面的動靜驚了一下。
……又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