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琳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
“客廳太暗了,什麼時候能換個燈泡啊?”她說。
“我都習慣了。”
曲迎長手長腳地往沙發上一躺,“再說暗點好,省電。”
有時候真的會被曲迎的冷幽默笑到。
江琳無可奈何道,“那你怎麼不用蠟燭?更節約能源。”
“蠟燭太貴了,就不省錢了。”他接話極快。
江琳嘁了一聲。
甯靜的氛圍被曲迎的抽痛聲打破。
“哎呦好痛啊,怎麼回事,你壓到我的手了,江琳,喂,你快起來啊你!”他一秒入戲。
過于誇張的表演,反倒是讓江琳起了戒心。
她第一時間沒有接話,而是扭頭,定睛一看,他們中間還隔着十幾公分。
“我們之間的距離遠都可以修一座橋了,”她說,“更何況,我是坐在你右邊,你傷的是左手,我怎麼會壓到你?”
“今天變聰明了啊?沒騙到你。”曲迎樂不可支,幼稚得像個小孩,望她身邊湊,“快誇我,我是不是很厲害,演得是不是很逼真?”
幼稚。
江琳望着他,嘴上敷衍道,“厲害厲害好厲害。”
“那你是不是該兌現諾言了?”
他大有陰謀得逞的架勢。
“對了,我手機還沒充電呢。”她胡亂借口道,“不行,我得去看看。”
“别瞎說。我早上幫你充電了。”
曲迎黏着她不放,“現在你該給我充電了。”
她閃躲的動作被他看在眼裡,低聲抱怨道,“你不要說話不算數啊,江琳。你定好的時間,你自己忘了嗎?”
“今天周一。”
“說的周一,是因為上周隻有周一提前下班了。沒說每周都是周一啊……”
“我想說每天,可你也沒空啊。”曲迎壓在她身上不動彈,更不松口,“那你想怎樣,還想耍賴?”
對醫院的事心有餘悸,江琳決定提出約法三章。
“喂……”她輕咳了一下嗓子,聲音嘶啞,“你在醫院的時候,吓到我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提出一個約法三章,彼此适應一下吧。”
“你先說。”
“第一,我明确說不同意的時候,就是不可以。明白嗎?”
“沒問題。”
“第二,約好的時間,雙方都要遵守,違者罰款。”
“當然。”
江琳瞟他一眼,說出了最後一條,“第三,身體不好的時候,不能勉強。”
他點頭,全部答應。
反正最後一條是不會作數了。
比如現在,他單手撐着也能做,毫無影響。
江琳今天别想逃。
她走近浴室時,水已經燒好了許久。廉價熱水器的保溫功能不佳,她勉勉強強洗完頭,忍着微涼的水,洗了澡。
擦幹頭發,時不時落下濕漉漉的水滴。
聽到門口的異響聲,江琳走過去開門。
來者是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女孩,背着書包,個子比她低一些。
一瞬間,江琳誤判了她的年紀,以為是個走錯門的初中生。
但女孩先開口了。
略帶疑惑的,“你好,這裡不是曲迎家嗎?”
“他登記表上确實填的這裡呀。”
“是他家。”她答。
嘴裡的‘你是誰’還沒有問出來,女孩直愣愣地沖了進來。
女孩站在客廳喊,“曲迎?”
江琳戲谑地想着,有這樣強勢的處事風格,這女孩最少在學校也有個一官半職。
曲迎還在卧室忙着打電話。
女孩轉身,兩人面面相觑。
江琳指着卧室說,“你要是找他,可以敲門進去。”
“你是誰?”
江琳沒問出口的話,倒是被這女孩捷足先登了。
“我是誰重要嗎?”她聳肩,“你要找的不是他嗎?”
聽到曲迎走到卧室門口的腳步聲,女孩仰頭。
“蔡曉宇?”曲迎訝道。
“你想問我怎麼來了,是嗎?”
“今天我給你的電話的時候,你說你病了,我就來探望探望你。”
“替學校來監督我呢?”曲迎笑笑,“看到了吧,确實受傷了,一點都沒修圖。”
蔡曉宇認真道,“不是學校讓來的。是我想來。”
曲迎的笑容有些凝固。
“不歡迎我來嗎?”
“那倒是沒有。”曲迎說得很委婉,“隻不過我現在這情況,不太方便招待你。”
“我想跟你說一下學校的事。可以嗎?”蔡曉宇回頭,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江琳,“我是班長,我也有責任傳達學校的通知給你。”
“你在這說就行。”
“你的實習報告沒交,調研沒參加,預答辯也沒去,流程也來不及走。這些都是老師幫你擺平的,所以……有的事,老師也不太希望有其他人知道。”
蔡曉宇順手帶上了門。
第一反應,江琳覺得自己猜得還挺準,她的确是班長,也不知道進沒進學生會。
不進真是可惜了。
江琳靠着牆壁,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忽然覺得自己才是外人。
她不了解他們說得這些紛繁複雜的流程,也沒有經曆過與多方溝通彼此斡旋。
她好像遊離在曲迎的世界之外。
觀望他們相談甚歡。
發絲還潮濕地搭在肩膀上,江琳沒有吹幹,徑直出了門。
她給曲迎發了條消息,用了很蹩腳的借口。
“秦姐突然找我,我先走了。”
路邊飛馳而過的汽車順勢鳴笛,她聽到的卻是,心裡繃着的弦斷開的聲音。
反倒是松了口氣。
原來她在潛意識裡始終擔憂着她與曲迎的關系。
太過脆弱的關系,如同是遊走在薄薄的冰面上,刺激多巴胺放肆分泌的同時,必定承擔随時斷裂的危險。
快樂是真的,不安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