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店中江淮渺思考了許多,或許确實是她太過急躁,她與顧化多年未見,生疏與隔閡必定存在,操之過急反而顯得适得其反。
或許她應該先服個軟,再徐徐圖之。
打開家門前江淮渺如是想着,直到她打開家門,看見——
顧化正反常地端坐在沙發上,聽見開門的聲響,他的身體微微一顫,繼而回過頭來看向江淮渺,那雙眼眸中好像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冷靜,顯得有些無波無瀾。
可江淮渺卻從他平靜的外表下看出了幾分洶湧。
顧化先是站起身來,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再是開口喊了一聲“姐”。
江淮渺感到微微的驚訝,意識到他這是在服軟。
想起來這麼多天來,顧化不是沒有喊過她,隻是今天不一樣,這其實有些隐秘的直覺在當中。
持續多日的冷戰終于有了要結束的苗頭。
可她卻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去回應他,剛剛制訂的計劃亦被打亂。
江淮渺:“嗯。”
她胡亂應了一聲,思考着該如何順着這個梯子和好如初。
可顧化卻有些錯意,他誤認為江淮渺仍舊在意他之前說的話,将她的好意糟蹋。可多日來的冷戰早就将他的沖動冷卻,無言的沉默讓他痛苦不已,他忍受不了明明姐姐近在眼前卻漠視他的身影。
從小到大,顧化最無法忍受的便是來自江淮渺的漠然。
顧化的眉眼染上幾分焦慮,他默默地走到江淮渺身前,同時将頭底下,露出頭頂的發旋,一副認錯的姿态。
接着低沉着聲音有些楚楚可憐地開口:“姐姐,我錯了,你别生我的氣了好嗎?”
江淮渺站定在原地,心髒湧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沉悶心酸,這股情愫不斷驅使着她的手指伸出,去輕點近在眼前的發旋。
不算軟的發絲被壓在指下,乖順極了。
顧化任由她點着,雙眼微眯,心中卻暗藏着難言的滿足。
她道:“我沒有生氣。”
“是我太急了,我急得想要把你攏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要保護你。”江淮渺停頓片刻,接着道,“隻是你也長大了,你也有你自己的思想,對不起。”
原本直盯着腳尖的顧化顫動雙眼,纖長的睫毛如折扇般快速地扇動,随後顧化把頭擡起,他一字一頓道:“姐,你沒錯。”
“這麼多天我想了很多,也考慮了很多,我以前很介意我對你間接造成的傷害,明明是我對不起你,但這麼多天來,姐你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最開始我有點害怕,害怕我因為你的不在乎就忘記了自己的過錯。所以我便扭,一邊想要遠離你一邊又忍不住住進了你家裡。你幫我解約,我知道你在為我好,可我就是很害怕,對不起……”顧化一次性說了很多,眼眶也已然微紅。
江淮渺沒有出聲,隻是靜默地将他的話拆分解讀,最終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
這是顧化對自己下定的懲罰。
她輕歎一口氣,捧住顧化的臉,再一次重申之前被打斷的解釋:“我不怪你,顧化,或許你确實間接傷害過我,但如果沒有你最後的相助,我根本不可能逃出來。”
江淮渺心中從來都肯定顧化。
顧化心中情緒的波濤被安撫,此刻的他宛若一隻溫順的小狗,在主人的撫摸下袒露肚皮,他安靜下來。
此刻落地窗在的天幕暗淡,熱烈的餘晖隻剩下斑駁的暗紅,傲然的太陽也隻敢露出半邊頭臉,而月亮的統治即将來臨。
在這半光不亮的環境中,江淮渺展顔一笑,豔麗的面龐好似在發出隐隐光暈,将顧化模糊的視野點亮。
她突然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我餓了,我們吃飯吧?”
顧化有些呆滞,下意識點頭,他跟随着江淮渺的步伐入座,呆滞地拿着筷子機械般進食。
江淮渺一邊往他的碗中夾菜,又一邊試探道:“所以,你同意解約嗎?”
顧化直愣愣地盯着江淮渺的臉,起初并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她的聲線在他的腦中糊成一團,好一會兒後他才反應過來。
顧化緩緩點頭,卻又不敢直視江淮渺的眼睛,隻不斷攪動碗中的白飯。
江淮渺了然,有些欣慰,嘴角怎麼也壓不住上揚的弧度。
忽然,一聲不合時宜的信息提示音響起,江淮渺望向自己亮屏的手機,彈窗上顯示出一條信息——
[喝不死你呢]:親愛的渺渺,我明天能去你家裡做客嗎?
[喝不死你呢]:可愛貓貓bjd.
江淮渺隻覺好笑,她先是望向顧化示意他先吃,接着便打起字來。
[渺渺兮予懷]:?你有事
[喝不死你呢]:怎麼沒事,你倆和好了?
[渺渺兮予懷]:嗯。
[喝不死你呢]:?這麼快速?
[渺渺兮予懷]:托你的福。
[喝不死你呢]:那我就更應該去咯~
[喝不死你呢]:明天洗香香準備好哦~
她就知道無論她說什麼楊清酒都當耳旁風,恐怕也就秦朗能管管了。
“姐,怎麼了?”
江淮渺夾了一隻蝦放入口中,她擡眼看着顧化,眼中有些坦然的無奈:“嗯……”
“明天我閨蜜要過來,你會介意嗎?”
顧化的瞳孔縮小,看着卻十分鎮定,狀似無意地問:“她……知道我嗎?”
江淮渺點了點頭。
他骨骼分明的手指無意識捏緊成拳,語氣有些低沉:“那……我需要躲躲嗎?”
看着顧化這副樣子,江淮渺心中泛起愉悅的波瀾,搖了搖頭,毫不掩飾自己的調笑道:“怎麼?見生嗎?”
“不是。”顧化立即否定,繼而再道,“我隻是擔心她可能會尴尬。”
江淮渺忍俊不禁:“你放心,你尴尬她都不會尴尬的。别害怕,她隻是想見見你,不會問太多。”
“好。”顧化終于安下心來,輕輕歎出一口積于胸腔中的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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