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化自顧自地決裂并沒有影響到顧雪多久,甚至可以說僅僅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她如往常過着自己的生活,能讓她的情緒起波瀾的唯有鄒直愈發嚴重的病。
為了照顧鄒直,顧雪一意孤行請假在家,就為了能夠照顧他。
隻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的狀态突然好了很多,不僅可以開口說話了有時候還能坐起身來。
顧雪對此十分開心,認為這是好轉的開始。
“鄒叔,你一定會好的。”顧雪的言語間透露出開心,她抿唇微笑,連帶着眼睛也彎起,盈盈水光極具感染力。
聽見她說的話,鄒直雖然覺得訝異,眸中卻閃過不忍,他擰眉,将殘忍的顧雪不願意承認的事實道出:“小雪,我快要死了。這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
顧雪的動作一頓,頃刻間垂下頭顱,下意識就要裝作沒有聽見,沉默地坐着自己的事。
倒是鄒直好似覺得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展顔一笑:“人固有一死,我隻是死得比别人早。小雪,你要學會接受死亡這件事。”
顧雪依舊垂着頭,垂在大腿邊的手不由攥緊,好一會才發出沙啞至極的聲音:“我不接受,也不要接受。”
“就算你不接受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鄒直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幾句話已經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他又開始覺得困倦。
隻有顧雪還在堅持着自己的想法,紅血絲逐漸蔓延她的眼球,顯得尤為駭人:“不,我不要!”
可鄒直已經無法顧及她的情緒了,他已經帶着疲倦陷入了夢境中。
或者是因為時日不多,這個夢境涵蓋了鄒直生前大部分的,碎片化的記憶,仿佛走馬燈一般要把來人聲一遭的回憶重新體驗一遍。
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連串的雨珠由屋檐滑落而下,砸在地面上後又四散而去。
狹小黑暗的房間内,顧雪無言地坐在床沿邊,她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鄒直,心漸漸死去。
鄒直睡得安詳,生息卻微弱得幾乎不可聞,他仿佛沉浸在美夢中,蒼老的面部上難得露出一個□□的笑容。
在這麼多天的病魔的折磨下,他的衰老速度明顯加快,如今面上已經遍布皺紋,白發也占據了整個頭頂。
一滴淚突然滑落,和窗外的雨水一同砸下。
顧雪的全身顫抖,起初還是輕微的抖動,而後愈演愈烈,難以控制。
“鄒叔……”她輕輕喃呢,淚卻止不住的順着臉頰的弧度滑落,一顆接着一顆,她的聲音變得哽咽,“你不能丢下我……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她的呼喚并沒有喚醒鄒直。
鄒直死在了這個悶熱,連綿的雨季。
自此,顧雪又重新跌進深淵。
—
班上全是學生們吵鬧的聲音,此刻是大課間,大家都像瘋了一樣放飛自我,打打鬧鬧。
隻有顧梨孤寂地坐在座位上,雙眼無神地看着旁邊空無一人的座位。
“呦,顧雪還沒來呢。”一道聲音突兀地出現在她的耳邊,在識别出來是誰的聲音後,她第一時間翻了個白眼,随即将頭轉向另一邊。
顧天華打扮得像極了那群混混,殺馬特的發型,再加上破爛風格的牛仔褲以及廉價的塑料鍊子,給人的感官帶來了極大的不适。
他上次叫人圍堵她們的事被學校知道了,班主任在知道的第一時間就把他罵了一頓,最終把他的位置調走了。
顧天華吊兒郎當地将腳踩在顧梨身下的凳子上,譏諷道:“顧雪死了爹在家傷心死了吧?”
顧梨原本不想搭理她,可這句話實在是惡心至極,再加上今天他哥放假來接她,她可不怕他,于是恨恨盯着他,道:“你嘴吃了屎嗎這麼臭?”
說罷便站起身來,還在發育中的小孩,向來是女孩比男孩發育得更早,所以顧梨的比顧天華高了整整一個頭,站起身來睨視他時極具氣勢。
“哼!”顧天華惡狠狠地盯着她,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被剛進來的數學老師打斷:“你們兩個人在幹什麼呢?站那麼近?!顧梨!你小小年紀不學好怎麼就知道勾引男人了?”
顧梨被他的這一番言論打的措手不及,一雙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睜得老大。
“是啊是啊,不要臉!呸!”顧天華得瑟地做了個鬼臉,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隻有顧梨雙手握拳地站在原地,仍舊看着講台上那個道貌偉然的中年男老師。
“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男人發現了她的視線,呵聲道,“還不快做好!我要上課了!”
顧梨咬了咬牙,隻得認栽地做回位置上,情緒始終沒有平息。
這份怒意延續到了放學,顧梨的兩位哥哥顧桃和顧橘來接她時。
顧梨一見到兩位哥哥,隐忍了一下午的委屈頃刻間宣洩而出,眼淚也跟不要錢似的不斷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