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我有一事不解。”
安安靜靜的坐了一會兒,闫雲英率先開口說道。
季浮生轉眸看她,将手中的地圖卷起來,平視着她的雙眼,“雲英有話請講。”
歇息的地方如今分外安靜,季浮生兩個人并沒有避着人說話,因此基本上部曲都能聽到,紛紛支起了耳朵。
闫雲英定定的看着她,道,“主公剛才動手殺流民,這是為何?”
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巧妙了。
闫雲英之前已經拔刀,季浮生不相信她不知道為什麼要殺一個流民,她如今這麼問,自然是為了這些想不明白的部曲。
這些人雖然是山匪,但大多數都是連打家劫舍都沒幹過的最底層的山匪,尤其是跟着她前來的女人,看着那些快要餓死的小孩會有更為強烈的同理心。
季浮生的餘光在周遭瞥了一眼,部曲裡大部分人雖然還在做着自己事情,但是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這并沒什麼不能講的,況且季浮生需要讓這些人明白,這種時候需要放棄不必要的仁慈。
她看向闫雲英,問道,“雲英可知道,人餓急了什麼事都能做出來這句俗語?”
闫雲英點了點頭,季浮生用餘光打量,發現也有不少人小幅度的點頭,她繼續說道,“這些流民面黃肌瘦,一看就是餓了幾日,但是他們一開始看到我們的時候,并沒有第一時間撲上來搶奪我們的口糧,這說明,他們還沒有餓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當然,也是因為我們人多,還有武器,他們不敢硬搶。”
部曲裡大部分人仔細想想,覺得這話十分有道理。
長這麼大,誰沒有餓過肚子?家裡沒糧食,餓急了的時候,連樹皮草根都能挖出來吃,災年甚至會吃觀音土來飽腹。
餓到那種份上,誰還管眼前有誰啊,看見糧食都得瘋了一樣去搶。
季浮生耐心的等他們消化完,然後又往下講到。
“你們再想想,他們是等着我們上馬,沖着我們哭訴,但他們難道隻哭嗎?是不是有人的包袱被搶了?”
說完,她掃了一圈部曲,丢了包袱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心虛的低下了頭,唉,主要是,主要是看他們太可憐了,不忍心動手。
“我知道,丢了包袱的,大多數是看他們可憐,不忍心動手奪回來,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們會仗着你們不動手,把糧食全部都搶走?”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啥話也說不出來。
畢竟如果是他們的話,他們肯定會全部搶走啊!
這樣一想,頓時就覺得不行了。
糧食都被他們搶了,他們後面的路上吃啥?啃樹皮嗎?
“況且,這隻是第一波流民,後面你們也看見了,還有那麼多,如果我沒有動手殺那個人作為警告,我們靠喊,能從越來越多的難民堆裡出去嗎?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們或許連馬都要給他們,如果不給——”
“我們的确有刀有箭,可是他們也會撿起石頭、樹枝,甚至是我們射出去的箭來搶我們。”
季浮生話音落下,所有人順着她的話往下想,越想越覺得可怕。
人太多,他們是絕對跑不掉的!
想清楚了這些,幾乎所有人後背上都浮起了一絲冷汗。
因為季浮生說的話并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實實在在可能發生的事情。
“所以,主公給他們指路,是給了他們一條生路?主公仁善。”
闫雲英像個工具人一樣,給了部曲足夠的反應時間,現在又适時恰當的感歎。
季浮生的眼睛裡飛快閃過一絲贊賞,越來越覺得闫雲英是個好苗子,能帶兵打仗,還能極其貼心的給頂頭上司找補。
哦,之前管過山寨的各項事務,管的應該還不錯。
不出意外,闫雲英可以在她的手下拜相了。
季浮生在心底毫不猶豫地給她預定了一個未來的相位,面上嚴肅了起來,真心實意的傷感,“亂世人命如草芥,能救的盡量救。”
當然了,這些人往東走的話,不出意外的話,或許能補充到她的精兵計劃裡去。
一行人休息了一段時間,沒有急着趕路,而是等着嶽風回來報信。
嶽風這個人,不愧是專業幹探子的,消息打探的無比詳細,順帶帶了個渾身血污看不清楚模樣的少年回來。
見到季浮生,嶽風行了個禮,急匆匆道,“主公,打探清楚了,這些流民都是來自于茁縣周圍的百姓!”
“茁縣?”季浮生打開地圖,在上面點出位置,又仔細比對了一下她們如今所在的位置,不由皺起了眉頭,“是梁王劉賃攻打了賢和軍?”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季浮生在決定去莫蒼天手底下的時候,就對大大小小的勢力做了背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