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屋子略顯空蕩,季浮生行了個禮,莫蒼天擺了擺手,徑直道。
“這是你第一次打勝仗,就被人如此惡意抹黑,你想過未來的路怎麼走嗎?”
季浮生神色不顯,“願聞其詳。”
莫蒼天眼底閃過一抹差異,似乎沒有想到季浮生竟然如此幹脆,他道,“你應該看得出來,子期對你有意。”
……
從屋子裡出來,季浮生的臉色沒有多大變化,腦子裡卻是那道溫和不失強硬的聲音。
“子期這孩子自小感情淡泊,這倒是我這個當爹的第一次看見他會有這麼濃烈的情緒。”
“他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甚至對問鼎天下也沒什麼野心,他這次願意站出來說話,為了賢和軍發展的理由我一個字也不信,他是因為你站出來的。”
“隻要你願意,未來賢和軍都會是你們的,也是你們子嗣的。你可以繼續在外征戰,甚至永遠不必害怕因為你是女子這份功勞被人搶走。”
“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最好在一個月内給我答複。”
屋外,小路一側栽種的樹旁,一身玄色衣袍的青年正等在那裡。
枝葉清麗,新綠柔和,卻都不及他的好顔色,他展目望過來,清絕的眉眼如春水般潋滟。
“你在這裡等我?”
季浮生在他的不遠處頓住了腳步,臉色溫和。
“我怕父親為難你。”莫子期很冷靜,但是唇角卻一直帶笑,“不過看你臉色倒是我多想了。”
“沒有多想,莫将軍的确給了我一個難題。”季浮生淡淡道,仿佛随口一說,莫子期登時提起了心髒。
“我父親……他是斥責你了嗎?”他的喉嚨像是被堵塞,說話有些艱難,“抱歉,韓裴這件事,我實在忍受不了他那麼說你。”
何止是忍受不了啊。
季浮生心裡歎了口氣,韓裴的檄文傳到營帳中的時候,你是硬生生被氣到咳血啊。
這事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知道那是因為金龍魚一直被她囑咐暗中關注着。
“我是做錯了什麼嗎?你……你不要不理我。”
兩個人停住了腳步,莫子期看她有些心不在焉,袖子裡的手指捏緊又松開,最後隻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隻是不想……”不想讓外面的人看輕你。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季浮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打斷。
“不是,莫将軍問我要不要嫁給你。”
“什麼?”
莫子期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耳鳴了,他怎麼會聽到這種夢寐以求的問題呢?
季浮生說第二遍的時候,莫子期才發現并不是這樣。
心髒的歡喜、雀躍,在她溫和平靜的目光中漸漸變成了酸澀。
莫子期靜靜的淺笑,笑容仿佛和平日無二,如果忽略他袖中顫抖的指尖,一切都那麼完美。
“沒關系,你如果不想也沒什麼關系,我會給父親說的,生生,你不用覺得為難。”
輕微的聲音、連嗓音都在顫抖,卻帶着決絕的堅定。
季浮生覺得,隻要她說一句不願意,他不會有任何的反駁,甚至會默默的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
“我的确不願意。”季浮生帶着歎息的聲音拂過他的耳朵。
莫子期身體顫抖着,仿佛随時都會碎掉,随着風飄散,“我知道了,我會給父親說的,你、你不用……”不用把這件事放在身上。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他的話中途被打斷,一陣風掠過他的身側。
少女身量高挑,可是看他的時候依舊需要仰着頭,或許不隻是看他,柔軟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角,宛若梨花初綻,百草複蘇。
垂落在他眼斂的發梢,像是山間籠罩的月色,他甚至覺得暈眩。
風拂過他的臉頰,他知道那不是風,是季浮生的吻。
“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他的手指抓着她的肩膀,近乎于哀求的問她。
“是的,但是這些喜歡,不足以讓我嫁給你。”季浮生凝視着他,那雙眼睛纏綿又冷酷。
“我不會向任何人妥協,做任何人的附庸,我要直接掌握權力,而非因為你拿到權力。我但凡做了你的夫人,哪怕你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權力仍然會挂到你身上,榮耀會挂到你身上,我什麼都得不到,我随時會被抛棄。這是這個社會對女子的枷鎖。可若是我做将軍,我可以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我喜歡你和我不嫁給你,這兩件事并不沖突。”
季浮生殘忍又直接的告訴了他真相。
明明是該傷心的,莫子期卻一點也不難過,隻是有那麼一點點委屈。
得不到名分也沒關系,得到她的愛已經足夠了,他總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未來。
莫子期怔怔的望着她的眼睛,忽然說道,“其實,你嫁給我,也可以拿到權力的,反正我死的早,你可以拿走我的遺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