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擦着肌膚,牢牢地釘在了地上,堅貞青年感受着臉龐輕微的刺痛,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在下常焱,字行水,天水鎮人士,擅長奇門八卦、五行遁甲,遊學至此,見過季将軍”
他拱了拱手,飛快地交代了自己的來曆,壓根看不出之前的孤傲。
“如果季将軍不嫌棄,在下願為季将軍效力。”
常焱,字行水,出身天水鎮,更準确來講,是天水鎮天神山的道門弟子。
在他報上名的那一刻,季浮生又想起了久違的劇情。
作為道門弟子的常焱為明主出世而下山,意願開創太平盛世。他斷言蕭厲有天命在身,義無反顧的成為了他的謀士。
常焱此人沒什麼節操,擅長看人下菜碟,跟着蕭厲缺德事沒少幹。不但幫着蕭厲咒死了老嶽父,還在沈聽歌死後動用玄學手段把她的靈魂禁锢在了蕭厲身邊。
常焱此人,雖為玄門弟子,卻不信因果,做事百無禁忌。
主打的就是一個輔佐雄主,封侯拜相。
不得不說,有些事情的确是有玄學的色彩在裡頭。
該投奔蕭厲這個天選之子的奇人異士,如今要在她的手底下做事。
而且特意投她所好,上演了一出忠臣良将戲碼。
季浮生心裡笑了笑,面上卻毫無波瀾。
這種不太受控的人物,季浮生自然不會看着他溜走。
她眯了眯眼,起身上前,親自扶起常焱,語氣溫和。
“常先生乃是奇才,有常先生效力,是季某之榮幸。”
“不敢不敢,季将軍才是真正的奇才啊!”常焱贊歎道,眼底蕩漾出一片漣漪。
龍氣盤旋,金龍護身,這得是千年難遇的明主之相啊!
他選擇性忘記了之前這位明主拿刀威脅他的模樣。
至于他的舊主嚴寒……
什麼舊主,他認識嗎?
常焱毫無負擔的把嚴寒賣了,理直氣壯,“季君,不,主公,在下對這西陵城還是頗為熟悉的,不如讓屬下給您介紹介紹?”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脖子上的刀。
季浮生微微笑了笑,對雁兒使了個眼色,“那便拜托行水了,飛燕,還不快把刀放下? ”
“不敢,為主公做事是常某之榮幸。”常焱露出一個标準的露齒笑,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雁兒一隻手拎着衣領給拖了出去。
“廢話免談,你趕緊去幹事吧!”
屋外頓時傳來了常焱委曲求全的聲音。
“姑娘,你輕一點拽,我快喘不上氣了……”
“閉嘴!”
雁兒不耐煩的吼出了聲。
季浮生沒再去多管常焱會被雁兒如何收拾,反正應該過得不會舒坦。
常焱喜歡投人所好,說話也不老實,就适合雁兒這種一根筋的人去治。
整個西陵在一夜之間變了天,因為季浮生手下的部曲軍紀還是比較良好,西陵城的百姓并沒有受到多大的騷擾。
季浮生也并不打算改變現狀,發布了告示,叫百姓該幹啥幹啥,安排了一衆人熟悉西陵的庶務。
除此之外,便召集人手加蓋城牆,防備未來可能遭受的攻打。
畢竟,她帶着莫蒼天的兩千軍隊和糧草跑路了,還坑了蕭厲一把。
雖然如今莫蒼天還在前線僵持着,而且糧草還沒了,沒那麼容易赢,但是萬一這種事實在不好說。
最完美的狀态是莫蒼天和真王鬥個兩敗俱傷,哪怕獲勝也得半死不活,不過短時間内也不用太擔心這種事。
沒過兩天,被派去統計人口的段知宜神色難看的回來了,與此同時,還有西陵城的幾家富戶送來的“供奉”。
金銀财寶,珍珠玉石,最值錢的還有五千石糧食。
話裡話外都是希望季浮生高擡貴手,合作共赢。
當然,還獻上了四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少年,少年們含羞帶澀,沖季浮生盈盈一拜。
“小子見過将軍。”
有一說一,這些富戶們送來的少年都相當貌美,膚色白裡透紅,一雙眼眸含情如春水,腰肢盈盈仿佛一隻手都能折斷。
尤其是最前面的少年,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還帶着小梨渦,白粉色的衣衫讓他像一朵春日的小白花,任君采撷。
但是季浮生就是平靜,平靜到心如止水。
和一旁黑着臉的段知宜比起來,顯得她更加不為所動。
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送走了這些管家,又安排了這些男寵的去處,才把段知宜叫進書房。
“怎麼,人口對不上了?”
季浮生語氣玩味,段知宜黑着臉點點頭。
“我按照交上來的戶口挨個查,三年前酒村的人還有三百多口,如今那村子已經沒人了,這是把我當傻子耍着玩呢。”
“土地基本上都賣給了城中那幾個富戶,我一問,城外屬于百姓的地,已經寥寥無幾了。”
段知宜的語氣很差,相當差,就差來一句嚴寒到底是不是個廢物。
季浮生沒什麼感覺,畢竟在意料之中。
史書上已經寫過很多次封建王朝滅亡的原因了,大部分滅亡都是因為土地兼并,百姓沒了活路,爆發農民起義。
大順是怎麼滅亡的?就是這麼滅亡的。
天災之下,王朝對地方的掌控越來越力不從心,連救濟的糧食都拿不出來。
她那便宜爹是個明君嗎?反正不是昏君。要是個昏君,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人在亡國後依舊願意追随啊。
他隻不過是一個不能夠力挽狂瀾的君主,他做不到解決土地兼并,一個人不能和時代的洪流相抗衡,他隻能眼睜睜的等待着王朝的末路。
封建社會的農民起義,就是一次權力的洗牌,打破土地兼并。
這種事隻能在打天下的時候做,一旦形成政權,再去觸及士族利益那就是在找死。
季浮生是人,她也不可能與時代洪流背道而馳。
“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兜底。”季浮生唇角微勾,語氣有些譏诮,“是我的,就給我吐出來,知宜,别髒了自己的手。”
段知宜眸光微微閃了一閃,刹那間便明白了季浮生的意思。
想要整這些富戶,可以,但是不能讓主公的名聲染上瑕疵。
段知宜腦子裡有一千種方式抄了這些富戶,現在又有了季浮生的支持,黑臉瞬間變成了明媚的晴天。
怒氣沖沖地進門,高高興興的出去。
段知宜扭頭就向闫雲英打了招呼,必要時借點兵用用。
而季浮生,坐在書房裡思考起了應對措施。
率先冒出來的,就是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納糧十四個字。
一直到了深夜,把大緻的思路記了下來,季浮生才回到院子裡休息,結果被坐在床上一團黑影給吓了個正着。
“将軍。”
清脆的聲音婉轉的喊着她。
季浮生額頭青筋一跳,點亮了桌子上的燈,徐徐香風伴随着細膩溫熱的身體貼到了她的身上,季浮生想都沒想,直接一個側摔把人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