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風得令,立馬帶了幾個人登上城樓。
江州城比季浮生料想的受災程度要輕。
雖然是震中心,但是被埋在廢墟裡的人比預想的要少,災難過後救助安排比起前面幾個城也清楚不少。
預留了人守城門,其餘人按照次序打散,清理廢墟、尋找傷員、搭建粥棚,以及挖坑焚燒掩埋。
然後又開始挨家挨戶的登記人口。
“死的人太多了。”
一日下來,頭昏腦脹。
從官署中查到,城西約莫有一萬一千口人,如今登記的隻有九千多口,消失了兩千多人。而這一日,從城西挖出來的幸存人口隻有四百三十三,屍體擡出了一千多具,密密麻麻摞了起來。
“入夜了,搜救困難更大,叫各家各戶認領屍體,然後挖坑燒了。”
季浮生說道,充斥着疲憊。
“火葬怕是會激起民憤。”跟着前來的常焱有些遲疑。
“再拖下去,屍體就臭了,吸引來蚊蟲,容易發生疫病。”季浮生低聲說道。
所以,這就是大災之後必有大疫的原因?
常焱清楚他的明主非常神秘,吃了小小的一驚後,他立刻反應過來為啥要他去幹這活。
好好好,他又要去忽悠人是吧?
常焱能怎麼辦?還不是要忍着怒氣繼續幹活。
黑色的夜。暖風席卷着燥熱,裹挾着血腥順着飄散。四周一片寂寥,哭泣聲和呻吟聲,在這種夜裡毛骨悚然。
這江州城裡埋葬的是冤魂,她輕輕的打了個寒噤。
她不願意去想這江州城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可能會因為這一場災難活不下去,她現在的心願就是多救幾個人。
季浮生舉着火把,穿過城西,先去了傷員棚。
幸存的百姓大多都是傷患,有的傷勢很輕,隻是劃破了胳膊或者腿;有的傷得很重,發起了高燒。
婦孺主動來幫忙照顧傷患,整個棚子裡都是藥的苦氣。
“是太女殿下來了,太女殿下來了。”
季浮生剛進來,就有人興高采烈地呼喊,刹那間整個棚子裡的目光都彙聚在了她的身上,不少百姓的眼裡聚起了淚花,裡面充斥着信任和依賴。
對這些百姓來講,江州牧是好人,千裡迢迢前來救援的太女更是大好人。
“大家好好養傷。”季浮生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回視這些目光,聲音堅定又溫和。
“大家連地龍翻身都活下來了,日子會越過越好。”
貴人一直離百姓很遠,高高在上。從來沒有貴人用這麼接地氣的話告訴他們,日子會越過越好。
在這種亂世,什麼才是過的好呢?吃飽穿暖不敢想,隻是想着能活着就算好了。可是由這個少女說出日子越過越好,他們卻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他們以後也會吃飽穿暖。
“太女皇是大恩人!”
“太女皇太女皇,千秋萬代來救亡。五月地龍翻身處,正始賢明安萬邦。”
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突然說話,一時間所有的小孩子都唱起了流傳的童謠,清脆的童聲是那麼稚嫩,如同剛出土的小禾苗,剛綻放的小花骨朵。
他們都是希望。
季浮生輕輕的笑了起來,這些遭受苦難的人也笑了起來,稚嫩的童聲仿佛吹散了災難的傷害。
……
季浮生出了傷者棚,又去了粥棚,詢問狀況。
統籌糧食和傷藥的段知宜十分發愁。
剛剛春耕沒多久,秋收還離得很遠,江州城内的存糧明顯不夠支撐這段時日的。哪怕有雍州慶州汴州等地的運轉,消耗也會增大,更不要提還有三方勢力虎視眈眈。
“糧草不夠,還有樹皮有草葉可以吃,先讓百姓活下去,況且江州城有糧倉。”
季浮生沉吟了片刻,說道。
"也好,隻要活着總歸有希望。"段知宜歎了口氣,準備徹底清點一下辎重。
“對了,要是有不長眼的哄擡價格的,網羅些罪名抄了。”
臨走前,季浮生腳步頓了頓,語氣冷酷。
整個江州城在夜間依舊運轉,季浮生又回了趟官署,看見了被五花大綁的主仆倆。
很明顯,主仆倆沒有餓着,也沒有缺水。
因為男子一上來,就對她怒目而視,冷言逼問,“太女殿下愛民如子之言果真有誤,竟然不分青紅皂白一箭射殺我等。”
“哦,那你們死了嗎?”
季浮生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