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浮生！”

暴怒的龍吟聲響徹，巨大的銀龍發瘋般沖撞着禁锢着他的空間，空間卻紋絲不動。

*

季浮生被黑龍卷在尾巴上穿梭進入了一個空間。

朦胧的金與空曠的藍相接，金色的細流自雲霧間的青峰淌過，三者撐起了整片蒼穹。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季浮生絕不相信世間竟然能有如此奇特的地方。

來自青峰的凝眸、藍海的律動，和金光的呢喃。

……像是不得離脫命運的船，偏離了無數路線後，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這裡……是哪裡？”

季浮生低低的呓語，卻沒有得到萬裡浮生的回答。

不知何時，黑龍已經化作了人首龍身，失焦的眼睛微微對準她看了過來。

“什麼？”她很輕很輕的說，像是怕驚擾了夢。

季浮生沒有見過她露出這麼脆弱的神情。從第一次見面，萬裡浮生就是處在一種極為平靜的狀态中，好像任何事都觸動不了她的心神。

無論是她講述龍族往事，還是講述她自己的故事，她表現得都像旁觀者，唯一能觸動她的，就是蒼羅大陸的存亡。

可是在這個陌生環境裡，隻看了一眼，就變得如此脆弱。

“這裡是哪裡啊……這裡是所有龍的家。”萬裡浮生仿佛剛剛回神，愣了少許，說道。

“所有龍在還是龍蛋的時候，都在金光徜徉的地方成長，就像是媽媽。”萬裡浮生道，龍尾一甩，把季浮生甩了進去。

“你——！”

季浮生猛地瞪大眼睛，萬裡浮生在金光外靜靜的凝望她。

金光一點一點的吞沒肉身，人影慢慢的消失不見，變成了一枚泛着金光的巨蛋。

萬裡浮生的臉上終于揚起了燦爛的笑意，下一秒她笑意一收，然後轉眸看向一處，手指輕輕一動，被季浮生一直随身帶着的空間飄落下來，露出了裡面傷痕累累的少年。

楚淮還剩下一口氣，也就隻剩下了一口氣。

察覺到陽光落下，他吃力地撐起身體朝着光的方向看去，眼睛裡驟然綻放出了一抹驚喜。

“……師、師姐，是你嗎，師姐？”

他撐着一口氣，抓住了萬裡浮生堆疊下來的衣袖，擡眼望她，語調含糊不清，一遍又一遍的喊師姐。

“師姐，你又來救我了嗎。”

“師姐，我好想你。”

“師姐，你去哪裡了啊，我好痛啊。”

“師姐，師姐，師姐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别不要我……”

楚淮掙紮着趴在地上，頭高高的擡着，露出白皙又脆弱的脖頸，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不會認錯，他絕不會再認錯。

他知道的，這就是師姐，隻有師姐才會用這種低垂着的、溫柔的目光看他。

他感受到了師姐冰涼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攏起他的碎發，摩挲着他的後頸。

“阿淮，很快就不痛了。”萬裡浮生靜靜的露出笑容，然後輕飄飄的，随手掐斷了他的脖子。

“師……”最後的氣音還沒有發出來，楚淮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的身影。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

師姐……最疼他了，怎麼會殺他呢……？

萬裡浮生漫不經心的垂眼看他，溫和的蓋住他的雙眼，“師姐說過的，很快就不痛了。”

緊接着，她拿出一隻丹鼎，把楚淮的屍體放了進去，又加入了許多的天才地寶，開始小火慢炖。

火焰溫柔的包裹住屍體，慢慢的提取着楚淮體内的龍族血脈。

等到屍體燃燒殆盡，隻留下一團金色的液體，萬裡浮生彈指将提取的龍血扔進金光内。

看了看龍蛋的狀态無礙，她這才劃開空間離去。

**

痛啊。

真痛。

骨頭被一寸寸的壓斷，然後重塑，皮膚被一刀刀劃開，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腦袋裡無數蜜蜂嗡嗡嗡的叫着，思維被關在了小匣子裡，黑沉沉的看不見盡頭，也分不清她到底是誰。

她想說話，可喉嚨被無形的力量扼住，隻剩下破碎的吸氣聲。

人形的骨頭被拆卸，逆成陌生又熟悉的龍形。

人形的肌膚被剝離，披上堅硬又冰冷的鱗片。

被囚禁的記憶從牢獄中釋放，刺進了她的大腦，遙遠的龍吟聲在呼喚，她徹底失去意識。

當季浮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整個世界都縮小了數倍。

疼痛褪去後，她的智商也跟着回來了，也猜到了自己如今被困在了哪裡。

不得不說，這些疼痛确實不是白挨的，她的身體裡充盈着極為美麗的力量。

季浮生微微擡了擡右手——不，應該稱之為右爪，輕而易舉的撕裂了蛋殼，于是光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