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他是個正确的選擇,對雙方都好,景末如是想。索性關了通訊,雖然不知道菲爾普斯那邊進展如何,但目前看來沒有遇見棘手的難題。
樂觀不過三秒,景末才躺下準備和殷毋蒙睡袋裡睡大覺,03凝重的正太音道:“主人,菲爾普斯和王文失聯了。”
上下合攏的纖長睫毛突然分開,烏藍色的虹膜冰冷地如一片雪原。景末立刻坐正,帶起來了一陣風。
“他們消失在東邊,距離那座屍山不超過三公裡。”
景末穿好衣服,起身掀開帳篷時殷毋拉住了他的衣角,琥珀色的左眼裡帶着隐忍到極緻的祈求,“别丢下我,帶我去吧景哥,我能幫上忙的。”
“可能會很危險。”景末有些猶豫,獨行俠做慣了,他從來沒出過團隊行動。
“我不怕的。”眸光微閃,少年語氣堅定。
“那就别浪費時間了。”景末莞爾,兩隻玉白的手交疊,融合彼此的溫度。
殷毋不能在牢籠裡躲一輩子,他得出去學會一個人搏擊風雪,學會痛快地反擊惡意,學會從群魔亂舞的人間塑造一副不與任何人相像的全新軀體。
也許景末隻能帶他打破皇室純金點綴着鋒利寶石的籠子,餘下的一切還得看殷毋自己。景末要在消失之前,在殷毋的世界裡刻下永遠不會被拂去的痕迹。
營地的帳篷隔聲隔光,此時暮色将近,掩映在餘晖裡像一座座沉默的墓碑。03接通營地大門的權限,兩人一前一後踏上遠方的未知。路上景末向殷毋說了大緻情況,東南方向消失的A2隊,東邊失蹤的隊長和指揮員,距離那座獵蠅屍山都不超過十公裡。
讓斬台第七名憑空消失并且不留下一點痕迹,似乎有點不可能。
“我們先去菲爾普斯最後出現的地方看看。”
夜晚溫度驟降,冰霜已經悄無聲息地包裹葉片。呵出一口白氣,在看起來相差無幾的密林裡穿梭,殷毋的體力跟上景末綽綽有餘。眼睛如最高清靈敏的捕捉設備,景末分析自己見到的每一處景象,想找到些蛛絲馬迹。
“主……人……”03磕磕絆絆的,似乎要說些什麼,卻忽地沒了下文。
閉上眼睛,調動精神力感知,他感受到了雜亂無章的波動粒子,肆虐着扭曲他們所在的空間。看似狂亂,實則有迹可循。
“極暴磁場。”景末沉聲道。六号星沒有複雜礦脈,全息地圖上也沒顯示過有磁場紊亂的現象,而且,目前隻在盡噩星系裡探測到這種磁場的蹤迹,這不合理。“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循着磁場的強弱,他們來到了磁場的中央,這裡一片狼藉。平原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地上到處都是刀刃劈砍過的痕迹,和激光炮留下的焦痕洞坑。萬幸沒有血迹,不過這不能讓景末提起的心放下一點,空氣裡總有一股那麼熟悉的味道,隻是混合在硝煙中,聞着有些不真切。
“這有個東西。”殷毋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撿起什麼,手心裡赫然躺着隻剩下一半的勳章。
擦掉上面的黑灰,太陽狀的勳章邊緣光芒尖銳,上面浮雕着兩道看不懂的線,一直一彎,細微繁複的花紋若隐若現,似乎不堪歲月的磨損。
“這是……”
“絞架獵人。圖案是絞刑架上的繩套,被削去了一半,所以看着不太像。”
殷毋的瞳孔放大,仔細端詳着手裡不會被體溫捂熱的純金勳章。他知道絞架獵人這個猖獗一時的星盜團,可謂是上一輩人的噩夢。
不知道哪顆星球是他們的起點,也不知道一群一無所有的流民遭遇了什麼,他們瘋狂地聚集在一起,不為别的,隻要報複所有主星。燒殺搶掠,攻城奪地,用搶來的物資武裝成為一隻恐怖力量。短短幾年組織了五十多起恐怖襲擊,絞殺了數十位王儲和總統,兇名遠揚。
當時各個星球都處于外交危機,彼此猜疑,誰也不肯先花巨大的代價剿滅一群隻靠複仇支撐的瘋子,沉默與無視助長了絞架獵人的風氣,撐大了他們的欲望,一場針對所有星球領導者的陰謀無聲醞釀……
帝冥星率先發現端倪,各方遊說勉強聯合了各個主星,臨時湊出來的精銳聯合軍配合地磕磕絆絆,主動出擊,清剿曾經絞架獵人的大本營——艾森達隕石帶。
拿着投誠者的情報,軍隊抓到了星盜團大頭目和大多數部衆,卻讓幾個小頭目成功逃脫。從此,heaven再沒有“絞架獵人”。
殷毋之所以對這件事印象頗深,是因為就是J躲開絞架獵人的瘋狂追殺,帶回了投誠者的情報。
那是景末第一次執行任務,第一次殺人。
他沒有陷在某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中,根據勳章的光芒狀尖刺數量,這應該至少是小頭目級别的。說不定是當年逃脫的通緝犯之一。
根據他們的狠辣決絕,景末的心跌到谷底。苟延殘喘不成氣候的小團體,依靠什麼才抓住了那麼多帝冥星精銳?以前的他們全憑大頭目的洗腦,現在大頭目死在自己最熱愛的絞刑架上,失去了精神寄托的他們本該猶如一盤散沙,怎麼還有這麼強的戰鬥力?
殷毋豎起一根手指,放在鼻端輕嗅,眉頭皺了皺,“景哥,這些黑灰裡面好像混了一點獵蠅屍粉。”
這些到底所謂何用?
發狂的黑螈,堆成山的屍粉,盡噩星系獨有的磁場,絞架獵人的勳章……一樁樁毫無聯系的事件毛線團一樣交織糾纏,冥冥中似乎矛盾地指向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