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這是景末脫離幻象的第一感受。以他的防禦能力,本不該如此狼狽,但現在他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被打碎了重組,每一處肌肉好像都被撕開了黏合了。凝滞的血液歡快地流動,帶來生命力的同時,痛感紮進了四肢百骸。
景末緩了好一會,才費力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灰色模糊。他甩了甩腦袋,趕走耳畔的嗡鳴,終于把自己拔除出過往不堪的回憶。
身下硌的他難受,景末索性站起來,也得以看清所處位置的全貌。
他立于一根突出岩壁的岩石上,好像憑空雕鑿草草打磨一樣插在豎直的岩壁,幹涸凝固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暗紅血迹疊了一層又一層,景末腳下,岩石溝坎縫隙裡還能窺見發黃的碎骨。
這深不見底的圓形封閉峭壁上,無數斜飛出鞘的岩石以詭異的角度向上擡起,像最虔誠的朝拜,也像最惡意的伺機,而後屠戮高高在上從不設防的自大神明。
鮮血就是最好的刀鞘,包裹保鮮最純粹的殺意。
很美很壯觀的天葬台。
不知是哪個粗心的信徒把景末供奉給神,活人有靈,沖了神明。景末沒死成,這天葬台困不住活人,也留不住他的命。
底下腥風呼呼灌着,猶如屍體在不甘控訴,怒斥推他們墜入萬丈深淵的兇手。
景末環顧一圈,腐朽風幹的屍體在鋒利的岩石尖上根本挂不住,勢必會碎成幾塊落下去,他比較走運,被丢下來時剛好避開岩尖,砸在突出岩石的根部。否則以他昏迷的狀态,不被刺穿掉下去也得死。
一邊感慨六号星居然有這麼獨特的地方,一邊觀察哪裡有出口。
死路?不可能。總不能把他從地上抛到懸崖峭壁。景末的精神力在突破“寒露”設下的詭局耗了太多,短期不能再使用。摸了摸後腰,激光槍不見了,可能跌到崖底了,刀和機甲尚且完好,足夠他出去了。
這裡血腥味太重,景末皺着鼻子,上方封頂的岩崖下,景末渺小的像隻無頭蒼蠅,可憐得四處碰壁。足下一點他輕盈地躍起,穩穩落在對面另一塊突出岩石上,這塊石頭幾乎被血浸透了,看不出原本色澤。踩上去鞋底還有微黏的感覺,應該不久前有哪個倒黴的人被抛下來摔成肉泥。
眯着眼睛向上看,抛屍的人或許不想費力,直接從出口把屍體推下來顯然最方便。那麼,出口應該在血岩的正上方。
刀刃一偏砍下一塊岩石,景末甩了甩被震的發麻的手掌,嘟囔一句好硬,把那一小塊石頭向上方岩壁試探性的砸去,石頭反彈,劃過抛物線落入深淵,好久都聽不到落地的聲音。
不氣餒,在不斷調整角度高度後,小石子撞到某一點後沒有脆響,反而是悶悶的撞到布料似的東西上。
當真是光幕!
機甲包裹覆蓋全身,不需要景末費神,受主人意識的驅使靈活向上爬。掀開可惡的幕布,景末踩上了邊緣規則的地磚,盤算着回去一定要打掉這個違禁軍用品,把整個産業鍊都毀了。
靠在岩壁上休息,景末不着急找人,蘇醒後的那種烙印在靈魂的痛他以前也體會過,隻是沒有這次來勢洶洶。
是異貪的神經毒素,最緻命的那一種。要不是景末的超強代謝能力和自愈能力,說不定就永遠留在那天葬台了。
異貪除非遭受生命威脅才會釋放這種毒素,好比壯士斷腕,這種毒素一隻成年異貪也隻能提取三到五克,抽幹了對異貪本身也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景末自認為進了幽靈船就沒招誰沒惹誰,哪裡冒出來的異貪向他發起攻擊?除非……一切都是幻覺。從景末暴力破開玄鐵大門開始,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一種白忙活的羞惱讓景末有點氣悶,怎麼回事,一個兩個都把異貪從盡噩星系帶回heaven,嫌亂子不夠多麼?要是再有異貪暴動襲擊,景末發誓,就是殷玄夜都請不動他出馬!
感受到最後一絲毒素被代謝,景末才拍拍後背的灰,怨氣深重地按自己的計劃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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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毋雙手被縛,低下頭向前走。後面兩個持槍的打扮有點美拉德風的大漢始終把槍口對着他後背,時不時頂一下。
“快走!别四處亂看。”
咬牙聽着他們的命令而不是轉身打爆他們的腦袋,殷毋純黑的右眼翻騰着詭異的漩渦印記,或許他自己都沒察覺。
讓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景末研究那個古樸精緻的船舵,殷毋心中的違和感愈發嚴重,怎麼感覺……周圍景象都好假?
殷毋警惕地環視整個駕駛室,手碰上牆壁,冰冷的、不帶一絲溫度,一切都真實的過分,窗外晃動的熒藍色火光明明滅滅,疑神疑鬼的好像從來都隻有自己。
但殷毋知道自己的直覺向來準的可怕,終于忍不住想打斷景末出聲提醒,剛一回頭,船舵旁邊就沒有了他的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