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眼睛上的手移開了，景末直接被殷毋抱在懷裡換了個姿勢，殷毋單手環着景末腿彎奔跑。景末大全部重量都壓在他身上，在颠簸中他不得已環住了殷毋的脖子，同時為了降低重心下巴緊貼着他的肩膀，也看不清殷毋的神情。

黑硬的碎發不時紮到臉，殷毋好像沒注意，躲着天上掉下來的碎石，還有地上密密麻麻的屍山。

聞焰依舊在前方開道，精神力直接将蟲子屍體攆成碎末，常寒千緊随其後。不記得在殷毋懷裡颠了多久，景末眼前驟然一亮，腳下與平整許多。

“他們回來啦！”

“是隊長！”

米迦勒的聲音包含真切與欣喜，感覺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這顆星期要從内部坍塌了，我們回去！”

“是！”

布滿裂痕的方形機器飛速旋轉，攪動空氣中無序的粒子，沖天的隧道撕開星球表面，将大家帶離，落地在無人區E區。

宇宙塵埃争先恐後湧進鼻腔，再熟悉不過的隕石帶告訴他們：真的逃出來了。

但礙于年齡和身份，所有人都沒有過激的情緒，隻有泛紅的眼眶，摳秃了的指甲，和咬破皮的嘴唇能彰顯出劫後餘生的緊迫和恍然。

“……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

“抱歉。”殷毋聲音啞的不像話，一陣衣物摩擦，景末的腳尖終于觸到地，其實它隻在蟲子的肚子裡呆了不到十秒鐘，但看到殷毋的臉，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皺了眉。

少年本就蒼白的臉失去了血色，眉毛壓的極低，雙目赤紅，旺盛的紅血絲幾乎爬滿了眼白，下颌繃得很緊，隐約能透過脖子看到延伸的血管，其實他此刻的面相有些過于兇惡，纏繞着揮之不去的陰雲。

景末看出了他的失魂落魄，景末準确捕捉到冷酷表情下的脆弱與慌亂，即使這些被少年僞裝的很好。

看到殷毋垂下手掌裡的一點鮮豔血色，景末上前一步剛要有所動作，引擎發動聲音由遠及近，鮮紅的救援星艦上，救援部門的巨大标志閃閃發光。

救援隊都懵了，不是說兩個遊客誤入E區嗎？怎麼這麼多人，夕陽紅旅遊團跟過來了？

闆橋美子摸出一隻古老的懷表，“時間隻過去了十分鐘。”

“不管怎麼樣，先上星艦吧。”聞焰走在秦博士的後面，老婦人在他的注視下泰然自若且不失優雅風度地走上去，幾個明顯挂了彩的老先生在看到擔架時，終于忍不住倒頭往上一躺，重重呼出幾口濁氣。對着以往根本不會多看一眼的工作人員，笑的臉上褶子都能開出花來。

“辛苦了，辛苦了，把老頭子我擡上去吧。”

“隊長，我們不用現在回去複命？”穆罕默德問道。

“先搭這架星艦吧。”聞焰這話說的有些不自在。

“不是隊長，你不會真的沒錢加燃料了吧？”米迦勒在那大驚小怪，反應過來才壓低聲音。他隊長推了他一把，低聲說了句礙事。

“我們先上去吧，小毋。”扯了扯他袖子第一下沒扯動，第二下殷毋才順從地跟着他一起上去。

星艦緩慢駛出E區，米迦勒被醫護人員按着處理肩上的傷口，一邊疼的呲牙咧嘴，一邊還是伸長脖子看着他隊長，“我們目标太大，躲過幾次蟲子規模不大的攻擊，沒想到人味太重招來了一群獵蠅，那東西怪難纏的，專挑普通人下手，根本護不過來。傷了幾個人，還好命都沒丢，也沒缺胳膊少腿。”

景末沒什麼表情地看着劫後餘生的衆人，撿了個醫藥箱就轉身回了一間休息室。

啪嗒一聲打開燈，房間很小，一張高低床占了大部分空間，在裡邊轉身打滾都有些困難。景末在床尾坐下，取了藥出來，醞釀了一下語氣說：“小毋伸手，給你處理一下。”

一隻修長好看的手伸了過來，掌心四個新月形傷口深的幾乎能看見骨頭，似乎剛被主人偷摸擦過很多次，斑駁的血痕暈染覆蓋整個掌心，看着多少有些觸目驚心。

仔細清除血迹，敷藥包紮，兩個人都這麼垂着頭不看對方的眼睛，莫名生出一些虛假的歲月靜好意味。把傷口包好，景末掀起薄薄的眼皮，柔聲道：“還沒緩過來嗎？”

語氣溫和，但還是莫名刺痛了某個少年脆弱的神經。

被猛地抱住，景末輕撫着殷毋僵硬如鐵闆的脊背，帶着點安慰和安撫的意味，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别害怕。”

“對不起，我……對不起。”殷毋哽咽着，好像隻會說這三個字，“對不起。”

有些不理解，景末拍着少年的肩頭，“為什麼要道歉呀？小毋沒有做錯什麼。”

“我太沒用了，景哥。”

殷毋松開景末，看着手心的紗布，隻覺得白的刺眼。

“可是……”“扣扣——”景末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兩人同時看向門口，聞焰瞪着無辜的大眼，輕咳一聲：“秦博士講清楚來龍去脈了，我給你們轉達一下好應付軍部盤查？你們，待會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