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了光體，heaven本就脆弱的生态平衡會被徹底摧毀打破，這片星系的生物将不複存在。而殷玄夜，擁有諸多祁森合金資源和先進技術，完全有能力制造一批飛越heaven的星艦，像當初的人們一樣移居掠奪别的星系。

兩個人頓感事情的嚴重性，不論這個猜測有幾成把握，隻是這個想法單單冒出來，就足夠瘋狂了。

能讓殷玄夜準備百年的計劃，絕不會因為五年前的意外就中斷，“需要告訴花亞星高層嗎？”殷毋問。

“暫時不要，畢竟這隻是猜測，要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景末吸了一口氣，凝重道：“這得我們秘密調查。花壓不比帝冥，我在全知覆蓋前潛入花亞，不可能再用同樣的方法進入帝冥星，A03本就是白枭的産物，帝冥星也是他的主場，穿過防空系統時必然會有記錄。”

“景哥，不要這麼緊張。”殷毋把景末蜷縮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動作緩慢而輕柔，“還有我呢，不要忘記我。”

“嗯，但陛下找的就是你，我們不可以貿然回去求證。”

“景先生。”機器人管家從花園盡頭走過來，欠身，“有一位非常美麗的女士找您。”

餘雀嗎？可是她并沒有給我發通訊啊，景末有些疑惑，能讓機器人用上這麼一個多餘形容詞的人，是得有多美？

“這位女士不是餘雀女士，也不是花亞星公民，她慕名來見您并且強調您也一定不會拒絕她。”

景末明明也不在情況之内，還是第一時間看向殷毋，一臉坦誠無辜：“我可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殷毋一臉理解，賢夫一樣很是想裝出一副大方模樣，但弄巧成拙咬牙切齒面部肌肉緊繃吐出幾個字：“以景哥的意願為先，肯定是有正事。”

“那位女生說，她來自帝冥星附屬1星。”

“什麼？”

會客室内，景末胳膊肘搭在桌上，兩手交疊托着下巴，垂頭深思，輕柔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嬌媚如海妖的女聲說：“景先生，您好。”

景末緩緩擡起了頭，一張足以秒殺銀幕上所有明星的精緻明媚美人臉呈現在他面前，女士衣着樸素，絲毫不為自己身上材質粗劣款式過時的衣服而感到不自在，姿态落落大方，眼底除了一片澄澈再容不下其他世俗雜念。

隻是這一眼，就喚醒了景末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斷裂的腦神經刹那間搭建，他面上巋然不動，眼神示意面前那張椅子，“請坐。”聽不出任何情緒。

“您恐怕不知道我是誰。”女士吐字間有附屬1星那種混雜着幹淨芬芳泥土氣息的方言，她一颦一笑一個簡單至極的撩發動作，都有着與人類極其不符的魅惑和緻命吸引力。

“我知道，畫姿。”

女士抿着嘴笑，“好吧，其實我也很好猜，附屬1星，确實隻有我們最美。不過您似乎不知道我的确切身份……”

“我知道，”景末再次平靜地說：“李葉-系列六号星的地下堡壘，培養室，我見過你。”

“好嘛。”這個神秘的初印象被揭了個底朝天，女士撇了撇嘴，轉而熱絡豪放地如花亞星南方小鎮上賣核桃餅的大嬸，爽朗一笑，“景先生，不要這麼陌生嘛，您曾經解救了我們，我們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咣當”一聲，女士把編織籃子砸在水晶小幾上，籃子邊緣一點泥土窣窣灑了一地，“哦喲，抱歉，給您拎了點我自己種的菜。”

“謝謝……你應該感謝的人是我義父，他給了你們安身之所。”景末手裡被強塞了一根蘿蔔，水靈靈的，上面的泥土都還是新鮮的。

“我知道呀，就是院長讓我來的。”女士笑嘻嘻地說。

瞳孔一刹那放大，景末有些不确定又有些期待，遏制不住驚喜，“義父專門派你來看我？”

“對呀對呀，為了混淆視聽不被有心人察覺，我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遊客，坐了最便宜的八小時長途星艦，屁股差點都颠成四瓣。”女士從衣兜裡掏呀掏，一塊灰布疊了得有個七八層，她拈起一個角随意一抖落，三個芯片咔哒哒滾到了景末面前。

“院長說這是你很重要的三個下屬，我就一起帶來了。”

景末嘴角抽搐，擁有智慧生命的AI載體，每次升級換代體檢都由帝冥星第一科學家親自接手，用最最高檔貴的保養設備，現在居然被一塊看起來類似抹布的東西随意一包，揣在口袋裡就拿過來了。

“噗嗤”一聲，景末沒忍住笑了出來，“謝謝你。”

“好說好說。”女士随意紮起自己那頭濃密的頭發，笑盈盈地看着景末生動優越的五官，那點笑容愈發變味。

“你幹嘛？”景末察覺到她的靠近，隻不過他還在檢查那三個芯片，沒多幹預她。

“其實見到景先生的第一眼，就讓人……畫姿有種親近的欲望。”

景末可還記得他們的初遇并不完美，當時還想着一把火把未成熟的營養體燒了呢，怪物對情緒的察覺是最為敏感的，她不可能感受不到當時的殺意。

“也許是本能吧。”女士勾起唇，喃喃道，她習慣了在附屬1星和同伴們的相處模式，現下想逗弄他一番，爪子還沒伸出去，來自靈魂的壓制與顫栗，讓她整個人五體投地一樣跪趴在地闆上，頓時橫生毛骨悚然之感。

“錯了錯了！”雖然不知道虛空中是誰給了她壓制，但先求饒認慫總是沒錯的，殷毋從一個立櫃後面走了過來，面色不虞。

哎呦喂，踢着鐵闆了，女士内心哀嚎。“錯了錯了，沒有下一次了，我隻是一個營養體，放過我這個沒讀過書的！”

殷毋收斂了自己的威壓，女士蒼白的面色終于恢複正常，她佝偻着腰，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兩隻手絞在一起，顯然吓得不輕。

“不好意思，他有點沖動，還有其餘的事要說嗎？”

她小心翼翼地往殷毋的方向看了一眼，被他冷肅如刀的眼神震的一縮，又看向稍微和善一點的景末，“有，院長讓我……”

她忽然不說話了，仿佛喉嚨裡塞滿了鐵塊，伴随每一次呼吸發出嗬嗬一樣的抽氣聲。

景末警惕，霍地站起身，畫姿的表情徒轉驚恐扭曲，全身劇烈抖動，縮為一團。

上前就想去查看情況，卻被殷毋制止，他皺着眉，本體自背後延展，霎時填滿了會客室，漆黑的觸手破開空氣如利刃出鞘，纏住畫姿不受控的四肢頭顱，避免她忽然尖利瘋長的指甲和牙齒切開自己的喉管。

畫姿仿佛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又有緻命吸引力的東西，臉上的表情在痛苦恐懼與癡迷歡愉之間來回切換，卡頓一般好像一幕詭異影像。畫姿已無法窺探到人形，她的脊椎骨異化明顯，骨骼嘎吱嘎吱撐破表皮，把那副美麗的軀體撐成一團畸形的骨節膿肉。

殷毋似乎想阻止這場異化，卻無濟于事，眼睜睜的看着她的雙眼從明亮到空洞再倏然液化，從空洞的眼眶中蜿蜒流下，直直流進了嘴裡，沾上尖利暴突的牙齒。

僅存的一絲理智，讓畫姿從喉嚨裡擠出破碎的幾個字，嘶拉嘶拉的破風箱一樣難以辨認，“教……教……”

“什麼？”景末沒聽清，輸給畫姿的精神力好像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反饋。

“嘭——”“絞架獵人！！！”

與筋脈相連的鮮紅肌肉，與碎到不能再碎的骨骼在巨大壓力下雨點般迸射，濺滿了天花，亮黃脂肪與内髒混在一處流淌，污染了透亮明淨的地磚。景末和殷毋眼睜睜地看着一個會說會笑，基本與人類無異的友好怪物化為一灘無法逆轉無法拼湊的血漿。

她爆體前的模樣還深刻烙印在景末瞳孔中，他心神巨震，久久不能平息。

“插播一條緊急報道，通往帝冥星附屬1星的所有道路嚴密封鎖，暫停所有公共和私人活動，請當地居民關閉門窗，不要外出，不要開門。”不合時宜的星網播報突兀地響起，在空蕩蕩的房間内回音模糊。

帝冥星附屬1星所有畫姿營養體，全部異化為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