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經是大年初四。
回鄉的人開始想返程的事,忙着搶票。年紀大的長輩不太懂網上購票,就讓胡南韶幫忙買,胡南韶自然也是樂意效勞。
“爺爺,剛好我有個同學也是6号的這趟車,你倆座位離得近,到時候有什麼問題你也可以問她或者乘務員。”胡南韶說。
老人扶着老花鏡,連忙點頭,“這讀過書的大學生就是不一樣,三五下就買好了。爺爺在這謝謝你了啊。”
胡父在旁邊倒酒,應道:“老爺子,别說這些客套話了,這是他們年輕人該做的,再喝點,喝點。”
“南韶,一會兒你能不能幫忙放個這首歌當背景音樂。”胡南韶的嬸嬸突然問她。
“可以呀。”雖然胡南韶還有些一頭霧水,後面才知道是她的嬸嬸慫恿着自己的兒子給大家表演個節目,更讓人出乎意料的是這小孩竟然同意了。
因為在胡南韶的印象裡他總過分的内斂,特别是當了姨媽去城市裡打拼後,他的性格愈發孤僻冷漠,但随着姨媽辭工回鄉,他的性格逐漸大膽了。
長輩們吆喝道:“不要害羞嘛,給我們幾個叔叔阿姨秀一下。”
胡南韶的侄子剛開始還有些拘束地站在客廳中央,“我給大家表演套軍體拳,可能還有些不規範,還希望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多多包涵。”
胡南韶雖然看不太懂,但是覺得自己這個侄子打得還是很不錯的,他動作剛勁有力,出拳穩健又迅速。
随着最後一個動作的完成,小男孩收拳站立,胸膛微微起伏,長輩們紛紛鼓掌。
“好好好。”長輩們稱贊道,“我們屋裡頭裡這些孫子輩都内向的很,難得有一個膽子大的。”
客廳又熱鬧了起來,長輩們繼續喝着酒高談闊論,小孩子嘻嘻呵呵的。
胡南韶坐回窗戶邊,聽着外面偶爾傳來的煙花炮竹聲覺得這個年過得一點意思也沒有,不知道為什麼越是人聲鼎沸的時候,她會蓦然地在一瞬間覺得很痛苦,今年甚至可以說是她這二十幾年的人生以來過得最不開心的一年。
這幾天以來,她對餐桌上的主食毫無食欲,對别人聊的八卦趣事毫不在意,心就像跌落到了谷底,對外界的刺激都沒什麼反應。也沒什麼關系,她想她隻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去平複。
“爸,我出門散散步。”胡南韶突然說。
胡父對此有些驚訝,因為胡南韶就是那種喜歡宅在家裡躺着的人,主動說要出門倒成了件新奇事,不過也好。他揮揮手,“去吧去吧,成天躺在家裡也不行,出去看看挺好的,不過天都黑了,記得早點回來。”
胡南韶答應了一聲就出門了。
她家附近有條河岸邊,非常适合散步。雖然鎮上并不像大城市那樣繁華,但正是這樣有些蕭瑟的景象,反倒讓人的心平靜不少。
胡南韶慢悠悠地走着,河邊的風大,她戴上了羽絨服的帽子,結果竟然依稀聽到幾聲碎碎念的聲音。
她環顧四周也沒看到有人,覺得應該是自己幻聽了。
“嘭!”一顆摔炮在胡南韶腳邊炸開。
胡南韶自然被吓了一大跳,整個人大腦的血管像要漲開似得,都沒看到人……
除了她,這裡确實還有其他人,胡南韶覺得後背一股涼意,剛準備跑,聽到有人在她身後笑得是前仰後合的。
“哈哈哈。”那人還慢悠悠地喊了聲她的名字,“真笨……胡南韶。”
河堤邊的樹灰蒙蒙的,兩棵樹中間有個長椅,長椅上方慢慢支起一個人,仔細一看,何景銘正歪扭八斜的靠在椅背上,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扶手上,眼神渙散地不知道盯哪裡。
等到視線稍微清晰了點,他試圖集中注意力,猛喘了幾口氣才大喊了一聲:“胡南韶!你耳朵幹什麼用的。”
他眼睑耷拉着,有氣無力的樣子,聲音也有些含糊不清,“我叫你,你沒聽見嗎?”
“還是說你就是不想理我。你不理的話也行啊,你信不信我還用炮炸你...”何景銘腳步不穩,踉跄地想從椅子上站起來。
胡南韶的視線冷冰冰的,“幼稚。”
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昨晚下過一場小雪,現在雪化了,路面黑乎乎的,氣溫也更低。何景銘擡頭看她,眼神迷離,嘴角卻挂着傻笑。
他說:“我醉了,胡南韶。”
“胡南韶,我喝醉了。”他又強調了一遍。
“看出來了。”這麼冷的天,胡南韶看他穿得也不多,冷不伶仃道:“喝醉了,也凍傻了。”
她摸了摸口袋想給他家裡人打個電話,這才發現自己出門竟然忘記帶手機了。她換了件厚外套,結果手機原來那件衣服口袋裡。
胡南韶扶額,“何景銘,你的手機呢?”
“關機了。”
“你那群開機車的朋友呢?怎麼也不送你回去。”
“都走了,他們不管我。”話音還有點委屈。
胡南韶:“那你自求多福吧,希望在我到家聯系你家裡人之前,能有好心人路過這裡并且還願意幫你。”
何景銘聲音沙啞,“喂,胡南韶。我這會兒都沒什麼意識了,是強撐着跟你說話的,你還讓我在這兒等,你是想凍死我?”
“那你說怎麼辦。”
“你就不能現在過來扶我嗎?”他的眼神閃爍不定,像是随時會熄滅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