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銘靠在樹後,目光始終沒離開她。
胡南韶手裡攥着手機,眉頭微蹙,她剛才站在校門口時不時擡頭尋找他的身影的模樣,很是可愛。
看着她那副慌張的樣子,何景銘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他知道自己這樣有點惡劣,可他忍不住,他就是想看她為他着急,想看她為他慌亂。他就這麼一直看着,直到她失去耐性要走了的前一刻,才出現。
胡南韶不解地問,“你怎麼在這?”
他沉默了幾秒,終于開口,聲音低低的:“我想你了啊。”
胡南韶愣了一下,她擡頭看着他,眼神裡帶着幾分不可置信。
何景銘眼神裡帶着幾分戲谑,“你把我微信删了,電話也拉黑,我是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情嗎?讓你做到這個地步。”
“就是覺得沒必要。”她不想再跟他糾纏,轉身就要走。可何景銘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有些涼,力道卻不輕,像是怕她真的會走掉似的。
“我等了你很久。”他的聲音低了下來,帶着幾分壓抑的情緒,“别走。”
他的力氣很大,周圍人來人往,胡南韶不想那麼多人看着他們拉扯,生出是非,她揚了揚下巴示意,“那你先松手。”
何景銘慢慢收回手,指尖在空中停頓了一瞬,最終垂回身側。
她的手臂得到了自由,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半步,拉開一點距離。輕輕揉了揉被他握過的地方,像是要抹掉什麼痕迹。
他看着她的動作,嘴角扯了扯,笑意有些勉強。他知道自己不該碰她,可剛才那一瞬間,他根本控制不住。他隻能借着那點觸碰來确認她還在自己眼前。
可現在,她離他更遠了。
何景銘歎了口氣,“從什麼開始,我們倆就連說句話都這麼難了?我剛沒有别的意思,說的話也就是逗你玩玩,你還當真了。我其實就是躲來這裡玩幾天,想着你剛好也在這裡不如一起去吃個飯。畢竟這個城市我也隻認識你。”
“那你也不應該在校門口搞這一出,你知不知道這非常影響我的生活,我不想變成焦點,被人議論。”
“因為我手機沒電了,當時也太着急見到你了。”看她依舊不是很開心,他放緩了聲音,“不知道會這麼影響你,好,我跟你道歉。”
胡南韶沒想到他竟然不還嘴,她深吸一口氣,“你可以去找你哥,他不是也在這邊嗎,我幫你聯系他。”
“别!”何景銘突然急了,本能地又伸手想拉她的胳膊,又縮了回去,“我就是不想依他們的願待在那個破地方做生意,想自己出來闖,你要是讓我哥要是知道了,他肯定會告訴我家裡人。到時候我就完了,他們非收拾我不可。”
胡南韶是知道何景銘家裡人脾氣的,他爸确實脾氣不好,容易動粗。
“我們好歹青梅竹馬一場,你不至于對我這麼狠吧。”何景銘說,“不就是一起吃個飯麼,有這麼難嗎?”
見她不為所動,他威逼道,“不然我就在校門口不走了,甚至天天來。”
胡南韶微弱地歎了口氣,不情願地問:“你想吃什麼?”
何景銘擡起頭,看着她微微側過來的臉,心裡那股煩躁忽然平息了一些。他笑了笑,語氣輕松:“随便,你帶我去哪兒都行。”
“走吧。”胡南韶說完就沒再看他,徑直往前走。寒風裡,她的背影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帶着一股倔強。何景銘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漸漸沉了下來,剛才還停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他知道自己在耍無賴,可他也知道,她就吃這一套。
他已經意識到嘴欠和莽撞隻會讓胡南韶離她越來越遠,所以他表面上盡可能地柔聲和氣地跟她說話。
但實際上,他心裡憋着一股火。胡南韶過完年一聲不吭地回了學校,連個消息都沒給他,還把他的聯系方式都删了。特别是在他知道表哥李紀昂的公司也在這座城市,他心裡那股不安和嫉妒像野草一樣瘋長。他怕他們還有交集,怕胡南韶還不死心。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幾乎要發瘋。
胡南韶推開川菜館的門,熱氣夾雜着辣椒的香味撲面而來。她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何景銘,語氣冷淡:“就這家吧。”
何景銘沒說話,隻是笑了笑,跟着她走進店裡。店裡人不少,嘈雜的聲音和熱氣混在一起,讓人有些喘不過氣。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在她對面坐下,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
“你點吧。”胡南韶把菜單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麼。”
何景銘沒接菜單,隻是看着她:“你點就行,我不挑。”
她沒再推辭,随手點了幾個菜,然後把菜單遞給服務員。等上菜的期間她一直低頭玩手機,何景銘的目光一直沒離開她,但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
菜上得很快,紅油油的辣子雞、水煮魚、麻婆豆腐。胡南韶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裡,辣味瞬間在舌尖炸開。她皺了皺眉,卻還是繼續吃着。
何景銘看着她吃東西的樣子,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會兒他總是捉弄她,騙她吃辣條,辣到她肚子疼;扯她的辮子,往她書包裡塞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他小姑娘被捉弄了都會跑去告老師,可胡南韶從來不。她總是默默地忍受,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筆盒裡多了一隻螳螂。他最怕這種玩意兒了,那隻螳螂趴在裡頭,吓得他差點把筆盒扔出去。他擡頭看向胡南韶,發現她正坐在座位上,低着頭寫作業,帶着一絲得意的笑。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她也是有脾氣的,隻是她從不輕易表現出來。她的反擊總是悄無聲息,卻總能讓他措手不及。
“你還記得小時候嗎?”何景銘忽然開口,聲音低低的。
胡南韶擡起頭,嘴裡還嚼着東西,眼神有些疑惑:“什麼小時候?”
“就是……我扯你辮子那次。”他笑了笑,眼神有些飄忽,“後來你往我筆盒裡扔了隻螳螂。”
胡南韶愣了一下,随即低下頭,繼續吃東西:“有麼?不記得了。”
何景銘看着她,心裡有些發堵。他知道她在撒謊,可他卻沒法拆穿她。他夾了一塊水煮魚放進嘴裡,辣味嗆得他咳嗽了幾聲。
她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帶着幾分嘲諷:“不能吃辣就别逞強。”
“你知道我不能吃,還故意帶我來川菜館?”何景銘看着她,心裡那股複雜的情緒越來越濃,像是要把他整個人都淹沒,“你明明記仇得很。”
胡南韶沒說話,隻是低頭繼續吃着。
過了半晌,她聽到他說,“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想過你的感受,隻是覺得好玩,覺得你好欺負,不會反抗。現在想想,我真是個混蛋。”
何景銘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小時候的事……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