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紀昂眯着眼,“你說什麼?”
李母驚慌失措道,“對不起,對不起紀昂。媽,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怪你,我錯了,我不該這麼說。”
都是怪他。沒錯,就是他的錯。
他就是罪魁禍首。
李紀昂覺得耳邊頓時嗡嗡作響,仿佛周圍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胸口像被一塊巨石壓住,每一次吸氣都帶着刺痛。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指尖微微顫抖,就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想要呐喊、發洩,可喉嚨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無盡的空虛和絕望在心底蔓延。
這種痛苦像是無形的刀刃,一刀一刀剜在他心上,對他處以極刑。
“媽說錯話了,你别聽啊你别放在心上...”
李紀昂沒有任何回應,他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恍惚的狀态之中。
彼時還是少年時期的李紀昂,人很清瘦,但骨子裡卻很執拗。剛上初中的他,非常叛逆、自我,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
出事那天他們父子倆争吵的聲音久久地回蕩在醫院的走廊外。
李紀昂在房間内擡起頭,眼神裡滿是倔強和憤怒,“我說了,你如果讓我去大伯那裡過寄人籬下的日子,那你不如幹脆就讓他做我爹好了,以後我叫你一聲伯父。”
他的父親躺在病床上的臉因為憤怒而漲紅,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手指顫抖地指着他,“你……你這個不孝子!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為了你鋪路,就是為了聽你說這些話嗎?”
他心裡也憋了一股氣,心裡的這團火已經無法讓他冷靜下來,他咬了咬牙,聲音冷得像冰,“既然您這麼不滿意我,那我走就是了。”
“紀昂!”父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着一絲顫抖和無力,但他沒有回頭,隻是狠狠地摔上了門。
走廊裡,母親和親戚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在他的背上。母親的聲音帶着哭腔,“紀昂,你怎麼能這樣?你爸都是為了你好啊!”
姑姑的聲音尖銳而刺耳,“他爸都病成這樣了,你怎麼能還這麼任性!快過去。”
李紀昂的腳步頓了頓,但最終還是沒有停下。他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又悶又疼,可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他知道,所有人都覺得他錯了,所有人都覺得他任性、不懂事,可沒有人明白,他隻是不想寄人籬下地生活,他隻是想要那麼一點點自由,一點點選擇的權利。
他沖出醫院,夜風迎面撲來,帶着一絲涼意。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腦子裡一片混亂,耳邊不斷回響着父親的聲音、母親的哭聲、親戚們的責備聲。
那天晚上,他沒有回家,去了朋友家借宿。
半夜,他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聲音裡帶着哭腔和絕望,“你快回來……你爸他……他不行了……”
他的腦子“嗡”地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擊中。他扔下電話,瘋了一樣往醫院跑,可當他趕到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母親撲在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卻像被釘在了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親戚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在他的身上,帶着責備和怨恨。
“都是你……要不是你昨天跟他吵,他怎麼會……”
“你爸走的時候,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李紀昂跪在父親的病床前,握着那雙已經冰冷的手,眼淚無聲地滑落。他想說對不起,想告訴父親他錯了,可一切都已經太遲。
他每次想起父親最後那聲顫抖的呼喚,想起自己摔門而去的背影。那種無力感和悔恨,像一把鈍刀,一遍又一遍地割着他的心。
他知道所有人都埋怨他。從那以後,他開始懼怕跟任何一個人産生争執,發生矛盾,他害怕沖突,他害怕...一切再也無法挽回。
李母看着狀态遊離的兒子,止不住淚流滿面,因為這十幾年來,他們都已經備受折磨,“我說錯話了,我沒有怪你,紀昂。”
李紀昂的目光不再遊離,他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不安漸漸褪去,整個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漠,一反常态的平靜。
“媽。”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從胸腔深處緩緩擠出,“我當時不是怨你不為我考慮。”他頓了頓,轉過身來,目光直視着母親,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奈。
“而是你為何景銘着想,你操心他,你撮合他和胡南韶。”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像是自嘲,又像是苦笑。
“那為什麼不考慮考慮我?”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母親的心上,“讓我和胡南韶湊在一起?”
李母愣住了。
她的眼神從震驚到茫然,再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一時語塞,隻能呆呆地看着兒子。
問了句,“你說什麼?”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着一種無法忽視的重量,“我愛她啊,我也想和她在一起。”
“我愛她。”李紀昂大了點聲,“聽清楚了嗎?如果沒别的事的話,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去找她了。”
李母連忙勸阻道:“你現在這個狀态怎麼見人!你别添亂了,别去吓着她了。”
“我想她,我就去找她。如果你還把我當你兒子就不應該阻攔我,而是應該想方設法地撮合我跟她在一起,懂了嗎?”
李母第一次見到這幅樣子的兒子,震驚之餘,久久沒緩過神。
李紀昂出門了,這一次,他的關門聲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