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蕖這輩子沒跑過這麼快。
一口氣竄了二十來個台階,又是咣咣咣一陣敲門,他拄在門框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開門的人滿臉疑惑,還是跟上來的楊駐景替他解釋:
别看他挽着袖子拿着餅,實際上,既不是來送熱水的也不是來送餅的。
沈厭卿一身素白裡衣,披着黑發如瀑,看着是已經睡下了,被他這一吓才起來。
不過看着沒什麼愠怒的意思,還伸手來扶他,好心繞過了那個麻醬燒餅:
“莫急莫急……歇口氣,可是有什麼事情?要進來說麼?”
能有什麼事,看見大人沒事比什麼都強。
甯蕖有心奉承,沒氣說話,摳着門框不願上前。
背後的楊駐景倒是臉不紅心不跳,替他說了要說的:
“我們在樓下聽到,大人房裡似乎有異響?”
沈厭卿眨眨眼,眼神在他倆之間過來過去,似乎在困惑兩位欽差怎麼跑到了一個屋裡。
“不是我房裡傳出來的,我也聽到了。”
甯蕖一口氣哽住,剛要放聲大哭說這裡不安全您不如換個地兒吧,又聽對面接着道:
“聽着是地闆下面傳來的。聽說一些舊房子夾層的位置木闆受潮,有鼠蟲跑動時或會彈響,樓闆間又空,聽着聲音就很大。……我想,大概是如此吧。”
沈大人垂眸若有所思,邊說邊點點頭,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話。
到了這地步,沖上樓的倆人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互相看了兩眼,道了幾句失禮,就互相攙着回去了。
臨走還得到了沈大人的溫情關懷:
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我覺得不是樓闆的聲兒。”
甯蕖失魂落魄地咬了一口餅。
“他說是就是,别想那麼多。”楊駐景拍拍他,“喝點水,别噎着。”
……
沈厭卿合上門,腳步輕盈,在屋裡轉了一圈。
他摸摸桌上的茶壺,摸摸床頭,又摸了摸窗沿。衣櫃裡沒衣服,光挂着個香包,聞着是驅蟲用的。
就住一晚,他也沒心思把包裡那仨瓜倆棗拿出來挂上。
床底是封實的,看着也矮,藏不下人。
他知道屋子裡面有别人。
皇帝的暗衛是經他的手調教過的,不至于藏在這些沒意思的地方。
這屋裡擺設又簡潔,地方寬敞,能藏人的地方不多。
他琢磨了一圈,大概就是在牆闆的夾層裡了。
所以他剛才也不算說謊。
他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對着空氣狀似無意般開口:“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别在這裡動手。”
如果還有其他人看見,定然覺得他這副樣子是發了失心瘋。
不過現在也不是怕這些的時候了。
“樓下那兩個孩子都是有心的,我不想沾帶到他們。沈某為人如何,明日自然有人評定。”
“——又或者,你們等了這麼多天,居然等不了一個晚上嗎?”
他說這些話并沒多少底氣,畢竟明天進了宮也是見皇帝,在這也離皇帝不遠,要做什麼一個令下來也就辦了。
可是這藏身的暗衛既然特地弄出聲音來讓人知道,就說明事情多少還有轉圜的餘地,還是能商量商量的。
這大概也是上面的意思。
否則,監視人還能失手弄出動靜來的暗衛,實在是過于不稱職了。
天家可不養這樣的廢物點心。
沈厭卿細細琢磨着,想着怎樣說才能給雙方都多留些面子。
“沈某一路上是如何表現,你大可以去問兩位欽差。”
“聖意不可測,可沈某也是一見信就往回趕了,心不可謂不誠,為的隻是無論如何見陛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