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厭卿思索片刻,又開始把桌上的挪到石凳上。兩隻石凳,各一十七顆,甚至兩邊排布都對稱。
樂聲依舊,也沒見有什麼動作。
沈厭卿眨眨眼。二十二也學他的樣子,眨眨眼。
沈厭卿伸手,把石凳上的珍珠都拂回到地上去。
二十二一句也不多問,照舊有樣學樣。
喀啦啦幾聲,牆壁裡傳來機簧的聲音。
曲聲戛然而止。
他們來時路上的石屏自行動了起來,蓋住了入口,而先前他們認出的蘭草圖則一陣抖動,收了上去,露出一條新路。
二十二搶在石屏完全合死前要沖上去卡門,卻被沈厭卿按住:
“先往後走,榮甯如此謀算,不會留死局。”
暗衛頭頭聞言冷靜下來,轉頭快步赴往新路。這一道門更窄更小,但也不須低身或側身,走起來很是舒适。
往前幾步開闊了些,依舊有燈,嵌在凹進牆去的暗格裡。
類似的暗格仍有許多,有些擺着首飾古玩,有些是石雕——仕女或是慈英太子,但沈厭卿的注意力隻集中在另外的某一種上。
——書。
更精确些說,是本和冊,縫線自用的手寫本。
密密麻麻不計其數,緊挨着排在一個又一個格子裡,看起來連想要抽出來都困難。
二十二擔心有機關暗算,做好了些準備,替他去拿,小心翼翼抽了兩本打開。
裡面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
作為這一代的暗衛,二十二是專長于武學,沒經曆過沈帝師那一輩的有意栽培,因此此時也隻能充滿希望地看向前輩。
沈厭卿接過來,翻了翻,定論道:
“……我也沒見過,或是榮甯自創。”
封面封底也是一樣的鬼畫符。筆迹倒是工整清麗,勾畫中帶着不小勁力,唯獨一字不懂的現狀實在讓人惱火。
再翻再找,還是一樣。本本都是整整齊齊的陌生語言。
沈厭卿往後倒了倒,找到第一個出現本冊的格子,抽出第一本。
這一本的靛青封面下,用墨寫了一行小字,深色背景深色墨汁,須得十分貼近燈火才能讀的清楚。
“此文唯皪山鹿慈英可解。”
……慈母之心啊。
雖不知道這麼說是否恰當,但是這一手段确實極大程度地保證了文州那位的安全。
能掘出此地的人非富即貴,最大的可能是皇親國戚。
這樣向上一報,隻要皇帝不是莽撞地早十年把慈英太子教推平了,就一定會暫且再留住那人。
破譯與否,招來京城與否都是其次。
但隻要新朝的帝王存着一份好奇,鹿慈英的性命就穩當了。
康雪,榮甯大長公主,這前朝末帝的長姐,到底在算計什麼?
鹿慈英并非有繼承權的男丁,按照本朝的處理也并不會落得太過狼狽的結局——雖然康雪在二十多年前也許不知。
但是那樣的一個人,費如此周折,難道真隻為了保住自己的親子?
若隻為了這個,早些年做好僞裝,融進民間,比現在還要自在許多。
為何要送他去皪山上,當那舉國皆知的旗标呢?
“……”
無論如何,姜孚要的東西已經有個交代了,也就沒必要再多勾留。
事關緊要,這些東西如何處理,回去再細緻讨論。他沒資格在此決定。
沈厭卿再不管旁邊暗格裡有着怎樣五光十色的豐富樣式,隻催着二十二快步向前。
二十二也是個聽話的,說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也沒異議。
這路像是沒盡頭,又窄又長,若是常人走久了定會心慌。再加上後面的路又封死——
“這一處是往上了!”
二十二踩出了向上的坡度,回頭驚喜道。
因着不知道上面是什麼地界,她說的極小聲,腳步也放得完全緩下來。
沈厭卿點頭——他腳下一直沒聲音,此時也無需調整,示意她繼續。
坡度并不陡,按照他們下來的深度來算,最後剩下的這一段應該還很長,須得耐心小心。
二人接着在明明暗暗的燈燭裡向前,不知過了幾時幾刻,終于到了一開闊地方。
牆邊有梯子,沒多的謎題,隻一個石紐。
二十二揮手示意帝師退到安全地方去,自己按下了。
這一次的機關啟動聲細微,但很長很長,窸窸窣窣響了半天。
擡頭望去,上面似乎挪開了一層,但依舊是黑的。
二十二仍不讓沈厭卿過去,自己爬上梯子,往上一擡,開了道門,但沒有光。
她看了許久,“咦”了一聲,探出半個身子去,又探了許久。
看來是沒危險。
沈厭卿走到梯下,輕聲問:
“上面是哪裡?”
二十二扭頭向下,表情很怪。
她咬了一下嘴唇。
“是……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