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在這打過架了,上朝也就不必打了嘛。
一舉幾得,欣欣向榮。
一花獨放少顔色,百花齊放才是春。
見這一家繁榮了,别家規矩不那麼嚴的心裡也活絡起來,收拾收拾造出了許多小鋪面。
起先還是自家做些簡單事情,方便路過的朝中大員,到後來竟開始向外出租。
——幾位心系民生的外任官員表示:
房子閑着也是閑着,做點什麼總比空放着好吧。
一時間,萬紫千紅,争奇鬥豔。
這幾條路上的繁華,能保證即使大人們出門時是光着的,到了宮裡也能打扮得風華絕代紅光滿面。
如此奇景,大概也隻有在本朝初建,大家都沒什麼架子的時候才有可能出現。
先帝從病榻上爬起,大叫一聲“胡鬧”;
可一看見戶部收上來的可觀稅金,聖明的先帝他老人家又躺回去了。
民生嘛,為了民生。
萬姓高興,他就高興。
從頭至尾,隻有工部一群人受傷:
費盡心思規劃好的皇城周圍景觀,就這麼被劃的支離破碎!
戶部工部那一次結下的梁子,據說至今還沒有化解開。
……
馬車停在一家小鋪面前。
沈厭卿捧起情報頁,又一次仔細看過上面的地圖。
幾根曲曲折折的線,畫的很簡明,卻好懂。
邊上是注明的信息:
這一處是文州鐘太守家的地界,最早從糕點生意做起,售些南方樣式的各色點心。
改過後,正門依舊氣派,後門朝街的方向卻劃出了五個鋪面。
有衣物、香料、綢緞……
而他們停下的這處地方,則是一個小銀匠鋪。
這鋪面比其他幾個要小不少,幾乎說得上是袖珍。
依情報看,是因為租鋪面的人手頭拮據,再三請求要小些的地方。
談了許久,最後談成隔出三分之一作為新店面,付一半租金。
照理說,這是很奇怪的。
此處地段特殊,租金高昂,若是拿不出銀兩自可到别處去,何苦非在這裡杠着?
到時候賺不回本金,反倒傷神。
但租下這裡的那位先生竟是一位奇人——
凡是金銀的東西,沒有他不能做的。
其手藝不說巧奪天工,至少也是在宮外無幾人能比。
起先是有貴族小姐弄壞了首飾,遣人送來看看,不抱希望;
不想修複過後竟和原來一模一樣,毫無痕迹。
大戶人家的東西,本就講究一個繁複,甯可不美,也要複雜得模仿不出來。
那家小姐本不抱希望,以為東西也就這麼糟蹋了。
這位先生卻短短一日間就使其恢複原狀……
此奇聞一出,頓時許多人家找上門來。
求助的也有,打新首飾的也有,踢館的也有,這小店隻來者不拒。
不過有一條規矩:一天裡最多接上兩單,多了則照看不過來。
能把東西送來這兒的,多是錢多得燒的慌的,隻求店主能細心辦事,哪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都做出些愛才敬才的樣子,對這位不常露面的先生恭恭敬敬。
這站不下兩個人的小店,也成了一處傳奇之地。
……
沈厭卿下了車,任二十二幫他開了門。
雖然傳聞十分玄妙,但天子腳下,事事都需清晰明白。
租主登記的名字,叫做“李随”。
“李”與“桃”相近,再變一變即是“姚”字;
“随”則更好解釋,通“從”……
他這師弟,可從沒想過要隐藏自己啊。
鋪子裡,比想象的還要擁擠。
地上沒地方堆放東西,就都挂在了牆上:
許多工具、紋樣、模子、客人送來的物件……
中間的道窄而長,外面進來的光隻能照到門口,再往裡就要點燈。
這隔闆隔出的小地方,也沒窗子。
昏暗昏暗,牆上的東西在燈源下拉出長長的影子,叫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天。
走幾步,就一面小簾子,黑紫色的,半透明紗料;
掀過去,再有燈,再有簾子。
這一處布局,竟有幾分像是榮甯府的地道。
過了三四道簾子,最往裡是一道門。
沒有門闆,隻挂着門簾。一樣的顔色,卻是實心的厚的料子。
裡面傳出敲敲打打的清脆聲音,似乎有人正忙着。
沈厭卿想也不想,擡手掀開,叫一聲:
“師弟。”
敲擊聲停了。
門裡那人斂起眉,擡眼看他,冷笑道:
“你若再不來,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