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心買不起什麼昂貴的禮物,但他想要給心上人最好的一切,盡己所能的最好。
作為一個隻擅長制作歌劇道具的道具師,祢心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禮物就是這個了。
本來打算過幾天寄給酒疏的,今天酒疏的突然到來打亂了計劃,但祢心沒有絲毫介意,相反,他很開心,開心到幾乎要哼出歌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将手中紙花一支支纏好,放到花紋精緻的包花紙裡,作為後天約會時的禮物。
細細的枝葉與修長寬大的手掌很不相稱,但祢心的動作卻是出乎意料地靈巧。
随着他的動作,花瓣上的每一道褶皺都細緻入微,恍然間比真正的鮮花更加嬌嫩欲滴,藝術品一般精美雅緻。
但祢心似乎很不滿意,他将新折的幾支花拆掉,花瓣飄落桌面,柔軟如真正的花朵。
略顯昏暗的燈光下,身形龐大可怖的男人認真折疊着手中的紙花,蒼白毫無血色的手指與顔色深紅的花朵形成強烈的色調對比。
【身體該換回來了。】
一道突兀的聲音打斷了男人的動作,即将折好的玫瑰多出了一道褶皺。
“……”
祢心垂眸看着手中的玫瑰紙花,漆黑瞳仁中似乎閃過一絲冰涼的兇光。
“再等等,你又不急,我後天還有約會……”祢心狀似炫耀地說着,略帶粗糙的修長手指卻悄然收緊,仿佛在壓抑着深深的惡意。
【……】祢辛保持着沉默。
他可以直接奪取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但出于禮貌,他沒有直接動手,任由妹妹繼續做着手裡的紙花。
一瓣又一瓣,玫瑰花瓣層疊的紅色在昏暗的地下室内顯出鮮血般的豔麗。
這次的紙花似乎令祢心很滿意,他在燈光下仔細查看花枝的細微處,想象着将這花朵送出去的樣子,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祢辛看着這個與以前截然不同的妹妹,沉默良久。
不過短短幾天,從前隻會歇斯底裡辱罵他人的妹妹似乎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僅僅因為一個剛認識不久的歌手。
祢辛腦海中浮現着剛才青年略帶着倦意的臉,令人心頭莫名抽痛。
以及那句——愛人的身體令我迷戀。
從青年花瓣一樣的唇齒間說出的句子,蜂蜜一般黏在心髒裡,讓人不知所措。
就好像他是真的迷戀着這具醜陋的身體,并因此喜歡上了祢心。
可是,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沒有哪個萬衆矚目的上層人士會喜歡上一個一無是處的底層人,更何況是祢心這樣心理極度病态的人。
祢辛不斷否認着,卻不知為何感到心中愈發熾熱的灼燒感,與混亂扭曲的情緒混雜在一起。
簡直就像是在嫉妒自己的妹妹得到了那個年輕歌手的愛意一樣。
祢辛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突如其來,卻又仿佛是隐藏已久的真實想法。
在妒火燃燒中暴露了出來。
砰——!!!
祢心正在做紙花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砸在了桌面上。
還來不及怨恨地怒罵主人格祢辛的言而無信,下一秒,再睜開眼時,身形高大的男人已經變得沉默且木然。
他看着自己不自覺顫抖的手掌,耳邊似乎響起了雜亂的聲音,有妹妹死去前的哭聲,許多人嘲笑的聲音,更多的則是母親的聲音。
眼前仿佛出現了死前面目猙獰,眼窩深陷的母親,用枯瘦的手臂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你跟你父親一樣!從來都學不會對愛情忠貞!”
“你在嫉妒你的妹妹?”
“你愛上艾麗之後,又愛上了另一個人是嗎?”
“真是個肮髒的雜種!”
“永遠不會有人愛上你這個怪物!”
“怎麼不去死!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啪嗒——殷紅的鮮血滴落,額頭的刺痛感讓祢辛從幻覺中回過神來,看到自己面前的牆壁上已經滿是血迹。
顯然是他無意識期間撞擊牆壁導緻的。
手指摸了摸額頭血肉模糊的傷口,鮮血順着臉頰下流,祢辛露出略帶茫然的眼神。
他沉默着拿出桌子抽屜裡的藥,将幾片白色藥片嚼碎,然後就倚靠在椅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疲憊感讓他無法繼續思考,連同剛才心髒裡的灼燒感一起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睜開眼時,祢心看到眼前一片血紅,鮮血遮擋了視野。
“!”祢心匆忙擦掉眼前的鮮血。
額頭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流血,汩汩流淌在臉頰,但祢心暫時顧不了那麼多,雖然很怕疼,但是桌子上的紙花更重要。
好在紙花沒事,祢心小心擦掉桌子上染上的血迹,将紙花挪得更遠了一些才松了口氣。
“哼,瘋子。”
然後祢心才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鮮血,發出一聲嗤笑。
他的哥哥總以為自己是個比其他人都更理智的人,可其實祢辛才是那個真正的瘋子,一個怪物。
不再關注祢辛的事情,祢心拿起桌子上的材料,繼續做起玫瑰紙花。
他的時間很寶貴,後天之前一定要做出最滿意的花朵才行。
這麼想着,祢心嘴角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陰暗的房間裡,膚色冷白的男人額頭血肉模糊,鮮血順着臉頰滑落,顯出屍體一般的蒼白,毫無血色。
男人卻仿佛毫不在意,臉上的笑容充滿了病态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