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蚌眼裡轉動着眼淚花花:“手疼,嗚嗚,好疼。”
淳于臨将她擁在懷裡,解了自己的外套為她禦寒,随即才去看她的手。他的聲音又寵溺又溫柔:“是壓到傷口了。沒事,沒有流血,回房我們重新上藥。”
他攬着河蚌正欲回房,突然院門前劉沁芳含羞上前,她衣裳不整,面頰桃花盛開,眼中春潮未息,一副魚水之歡未竭的嬌豔模樣:“祭司,”她舉起手中鲛绡,聲音低若蚊吟,“你的東西落在我那兒了。”
淳于臨微怔,不覺偷眼看了看河蚌,随手他接過劉沁芳手裡的鲛绡,淡淡道:“謝謝。”
他牽着河蚌往回走,河蚌又豈是個願意走路的?最後淳于臨隻得打橫抱起她,他的聲音低若呢喃:“餓不餓,上完藥我做點東西給你吃。”
劉沁芳手中一條羅帕絞在一起,勒得指間變色。是的,初時她覺得隻要能和淳于臨在一起,哪怕隻有一次也此生無撼。可是人的欲_望總是随時随地在變。
那隻河蚌隻有一張漂亮的面孔,她什麼也不做,隻會索取,她憑什麼能得到淳于臨這樣無微不緻的寵愛?憑什麼讓淳于臨在這種時候毫不猶豫地抛下自己,隻為她一聲呼喚?
她甚至想那個河蚌一定是知道淳于臨正和自己歡好,特意趕在這個時刻來的吧?第一次來劉府的時候,她還和那個容塵子恩恩愛愛、糾纏不清。她憑什麼阻止淳于臨同自己來往這個世界不公平,真不公平。
她再去找了那條三眼蛇,三眼蛇仍舊仰泳,笑得十分歡暢:“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人性真奇怪,哈哈哈哈。”
劉沁芳咬着唇:“我隻想知道,怎麼樣能讓他也愛上我。”
三眼蛇在水中打滾兒:“他愛那個河蚌精,其次是你。如果河蚌精沒了,他豈不就隻愛你了?”
劉沁芳怒目而視:“可是那個蚌精再如何,總也與我無怨無仇!而你卻是我的殺母仇人,還殺了許多人!”
三眼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過獎過獎,還不算多。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你想呀,你的生母可以算是為你而死,她總歸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如果你能和你的情郎長相厮守,黃泉之下,她也必無遺撼。況且話說回來,我固然是你的殺母仇人不錯,但那個河蚌和那群道士難道就沒有一絲責任麼?我冒充你入到劉府,那個道士明明知道有異,卻遲遲不至。那個河蚌更是沒有将你一家上下的性命放在眼裡。能者贖世,她擁有天水靈精之能,但在其眼中,人命不會比一個蘿蔔丸子重要多少。”它細細地為劉沁芳找理由,“所以你的殺母仇人不止我,害死這些人的也不單單是我。隻是目前以你的力量,别說對付他們了,我一尾巴就能把你的腰絞斷。複仇于你而言本是無望之事。但你要明白,這個河蚌與你可不是無怨無仇。”
晨間,淳于臨起得早。河蚌每天要刷次殼,不然身上就癢。他用木盆打了一盆水,在房門口遇到劉沁芳。她今日穿了件白色繡寒梅的夾襖,下着火紅襦裙,清新中透着幾分火熱,映得淳于臨的眸子也染了些豔色。
二人對視片刻,房門突然打開,大河蚌從裡面探出頭來。她今天仍是水色衣裳,隻是頭上用最細嫩的梅花枝條松松绾就了一個頭環,寒梅仿佛就盛開在她的發間,清香四溢、妩媚難言。
劉沁芳隻看了她一眼便忍不住去看淳于臨,淳于臨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神祗。倒是河蚌先打破平靜:“淳于臨。”她的聲音脆得像炸得金黃的薯條,白嫩的雙臂水蛇一樣纏上了淳于臨的脖子,“人家早飯想吃蘿蔔丸子。”
淳于臨微微斂眉,隻沖劉沁芳點點頭便将她往房裡帶,他的聲音又輕又柔,如若春風撫柳:“蘿蔔丸子我沒做過,早上我們先吃驢肉火燒配羊雜湯。蘿蔔洩氣,冬天少吃。”河蚌依在他懷裡,不知道說了神馬,淳于臨又低聲安撫:“那讓我先看看菜譜,晚上再做。”
河蚌還在考慮,淳于臨将水兌得稍熱些:“來,先刷殼。”
河蚌喜歡刷殼,便暫時放過了蘿蔔丸子,翻個身變成隻灰黑色的大河蚌,淳于臨挽起衣袖,用柔軟的汗巾輕輕擦洗她的外殼。
劉沁芳靜靜站在門口,天空飄起了小雪,寒梅落英翩跹,她被酷寒障目,隻看到無邊落雪。
她終于明白那河蚌其實從來沒有把她當作敵人,因為她構不成任何威脅。這世間最殘酷的事不是遇到一個勁敵,而是戰鬥一番之後,突然發現自己連被人當作敵人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