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起身來,就見孟潛山躬身站在他面前,一手捏着個信封。他一臉驚訝,看了看床榻,又看向江随舟,支支吾吾地開口:“主子,您怎麼睡在……”
江随舟咬牙,壓低了聲音打斷他:“有事?”
這孟潛山哪兒都好,就是人呆了些。
哪兒有眼看着自家主子睡沙發,還要問主子“怎麼睡在沙發上”的啊!
孟潛山聞言愣了愣,将信封遞到江随舟的面前,道:“這是昨兒個夜裡……”
江随舟頓了頓,忽然擡起手,示意孟潛山先閉上嘴。
他看到了床榻上的霍無咎。
此時天色隻微微亮起了一點,還遠不到起身的時候。霍無咎看起來睡得正熟,想必他們二人交談,會吵醒他。
孟潛山順着江随舟的視線看過去,立馬了然了。
江随舟起身輕聲道:“出來說。”
孟潛山連忙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二人一直走到了卧房外,關上門,才重新開口說話。
“什麼事?”江随舟問道。
就見孟潛山将手中的信封遞給他,道:“王爺,這是昨兒個夜裡約您吃酒的兩位大人,今早天亮之前托人偷偷送來的,說本是打算昨日親手交給您,但您身子不爽,便趕在今天送來。”
江随舟接過了信封。
他大概了解。昨天約他去喝酒的二人,都是工部的小官。想必要送給他的信息,多半和宗祠修葺之事有關。
他收了信封,嗯了一聲,便轉身要走。
卻在這時,孟潛山居然一步上前,将他攔住了。
江随舟皺眉看他,便見孟潛山一臉義憤填膺。
“霍夫人怎麼能讓您睡坐榻呢!”
江随舟有點無語。
還問!剛才都打斷你讓你不要說了,你還問!
他淡淡道:“是你該管的?”便要轉身進屋。
卻見孟潛山一臉視死如歸。
“奴才不該管,但王爺身體這般病弱,怎能由他欺人太甚!”
江随舟能聽出來,孟潛山的聲音都在打顫,一看便是在害怕。但他卻硬攔着自己,低聲說道:“是不是霍夫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強,便欺淩于您?王爺莫怕,這兒可不是他們北梁,由得他放肆……”
江随舟無奈擡手,打住了他的話。
他知道孟潛山一片赤誠的忠心,但是這人……真是死腦筋啊!
他冷聲道:“瞎猜什麼?做好你自己的事。”
說完,他便繞過孟潛山,将房門推開了。
卻聽他身後,孟潛山的聲音委屈又疑惑。
“王爺都睡坐榻了,為何還要将這人弄到您的院子裡來?”
……不說清楚,這茬是揭不過去了呗?
江随舟深吸了一口氣,關上房門,轉過身來。
“本王自己要睡的。”他說。
孟潛山滿臉詫異。
接着,他便見自家王爺面若冰霜,生硬地開口道:“他雖說是妾,但本王心悅他,不想随意輕侮。明白了?”
孟潛山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王爺您!可是您才……前兩日才頭遭見他啊!”
……還刨根問底起來了。
江随舟隻想快些将這愣頭青糊弄過去,信口胡謅起來:“你怎知是頭一遭?當年定北侯回京,本王那時便見過他,早動了心念。此後……時日久了,雖未曾見過他這人,但他的消息,卻是沒少聽。”
孟潛山目瞪口呆。
江随舟見他明顯信了,便止了話頭,警告道:“此事旁人誰也不知,當着霍夫人的面,本王也從沒袒露半點。所以,你即便知道,也要爛在肚子裡。記住了?”
孟潛山此時愣得眼都直了,傻乎乎地直點頭。
江随舟淡淡瞥他一眼,轉身重新推門回去了。
天色還早,他與其在那兒跟孟潛山磨洋工,還不如早些趕回去,再睡半個時辰的回籠覺呢。
這般想着,他輕手輕腳地回了坐榻上。臨躺下時,他還不忘看了霍無咎幾眼。
仍舊一動不動,并沒被吵醒。
江随舟放心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他卻不知,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刹那,黑暗中那雙濃黑的眼,緩緩睜開了。
那人皺緊了眉,滿是詫異,目光極其複雜地落在了他的背影上。
他不知道,霍無咎在軍中多年,即便睡夢之中,細微的響動,也能讓他立馬警覺地醒來。
他也不知道,霍無咎其人極其耳聰目明,即便隔着一道門,即便他壓低了聲音,所說的話,也全能讓霍無咎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字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