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覺得,霍無咎應該不至于想要毒死他。
但是……他給自己吃藥做什麼?
他狐疑地看向霍無咎,一時沒動。
恰在此時,一陣微風從敞開的窗外吹拂進來,分明是爽朗的暖風,卻吹動了江随舟身上的水汽,使得他劇烈咳嗽了起來。
他咳得很兇,想來是因為免疫力本就低,今日又受了累,身體便更弱了。
待他片刻之後止了咳,已是嗓音沙啞,眼睛裡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他恍然之間擡起眼,透過朦胧的霧氣,就見窗戶已經不知被誰掩上了。
霍無咎正坐在窗下看書,眼都沒擡。
江随舟順了順氣息,讪讪地去了床邊,在床沿上坐下。
……他的床,好舒服!
床榻寬敞,被褥厚實,所用的錦緞也厚重柔軟,光摸一摸,便覺得半邊魂魄都要陷進去了。
江随舟一時間竟有些感動,畢竟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還不知道睡床是什麼感覺呢。
他原本想要推辭、讓那位殘疾人回來睡床的心思也因此歇了下去。
——既然是霍無咎讓給他的,那睡一晚也沒什麼了,算不得他欺負人。
這麼想着,他便動手拉開了被子。随着他的動作,放在桌上的小物又映入了他的眼簾。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顆藥上。
這……到底是什麼藥啊?
江随舟心裡沒底,看了看藥,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霍無咎。
他不大想吃,畢竟他連那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但是他又知道,霍無咎即便想要毒死他,也不會用這麼直接的辦法。
萬一人家是一片好意,自己不吃,惹他不高興怎麼辦?
權衡了片刻,江随舟還是相信霍無咎的為人,幹脆吃了那藥,在床榻上躺了下去。
太舒服了,怎麼會有床這種東西呢?
江随舟本就累得頭暈,拉上被子沒一會兒,便遁入了夢鄉。
他沒看到,在他迷迷糊糊睡過去時,坐在坐榻便的霍無咎,靜靜看了他一眼。
……看着精明,敵人給的藥,居然沒弄清楚是什麼就敢吃。
他放在桌上的那顆藥,正是他從獄中帶出來的。這味藥最是提氣補血,他在獄中疼得神智混沌時,會吃一顆,用以吊住性命。一個月下來,他手裡的藥也沒剩下幾顆,上次用以恐吓周府醫,還用掉了兩粒。
他看見,床榻上的江随舟已經沉沉睡去了。
……笨了點兒。
他擡起手,将桌前的燭火熄滅了。
一時間,卧房落入了一片靜谧的黑暗,隻剩下微風吹拂下的窗紙,靜靜地鼓動着。
霍無咎看了那窗子一眼。
……也不知道怎麼會虛弱成這樣,一陣他都沒感覺到的風,就能吹得那人直咳嗽,咳得淚眼汪汪。
就這,還想着要保護誰呢?
——
第二日醒來,江随舟隻覺神清氣爽,從沒睡過這麼好的覺。
也不知道是終于睡到床上的原因,還是霍無咎給他的那顆藥的原因,總之,江随舟這天醒來,隻覺氣息都順了不少。
不過,禮部的事務,該做還是要做。
江随舟研究過景朝禮制,知其繁瑣,卻沒想到真做起來,竟這般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