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極好。”江随舟道。“日後還有不少用得上你的地方。”
徐渡淡笑:“主上盡管吩咐。”
江随舟頓了頓,擡眼看向他:“但是,你可想過,以後呢?”
徐渡沒有言語,歪了歪頭,示意他繼續說。
江随舟緩緩開口。
“興亡更疊,乃自然規律。”他道。“若一朝氣數已盡,另有旭日冉冉升起,你想要的功名利祿,又如何去取呢?”
徐渡聞言,許久沒有言語。
良久之後,他笑了起來,笑聲清朗又幹淨。
“世人無不認定,南北二朝分江而治,已成定局,必将延續百年——這局面,即便北梁仍有霍無咎,也無法改變,主上為何偏認為,南景氣數已盡呢?”
江随舟反問道:“霍無咎緣何被俘?”
徐渡答道:“孤軍入敵,援兵被斷。”
江随舟接着道:“那麼,南景朝廷如今又如何呢?”
徐渡頓了頓,繼而笑道:“主上是說,霍此番兵敗,乃馬失前蹄,而景之敗退,乃根基腐朽?”
江随舟沒有言語,權作默許。
二人無言相對了片刻之後,徐渡站起身,沖着江随舟深深行了一禮。
“困局一盤,屬下原本沒存什麼希望,不過且行且看,每一步都是不得已而為之。”他說道。“不過如今,得遇明主,是屬下之幸。想必未來如何,主上早有打算,屬下必将聽命,做您左膀右臂。”
江随舟頓了頓,一時語塞。
徐渡同他說開了話,願意相信他,自然是好。但是徐渡給他戴的這帽子太高了,又讓他一時間心裡有些沒底。
未來如何,他有什麼打算?
他隻是知道,在不久以後的未來,他們會被霍無咎一鍋端了罷了。
——
安隐堂内一片安靜。
過了晚膳的時間,主子卻一直沒回來。
孟潛山急得直打轉,每轉一圈,還要偷偷瞄霍無咎一眼。
就見霍無咎坐在桌邊安安靜靜地看書。不過也不知是不是孟潛山的錯覺,他總覺得,小半個時辰了,霍夫人手裡的書也沒翻一頁。
孟潛山早派人去問了。
片刻之後,有個小厮一路小跑着回來,進了主屋,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孟潛山面前。
“回潛山公公,王爺到徐夫人房裡去了。”他道。“徐夫人院裡的丫鬟才來報的,說王爺事先沒吩咐,方才一回府,便徑直去了。”
哎呦!這可如何是好!
這小厮就在房中報告的,霍夫人就坐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這下,孟潛山想編個謊話把霍夫人哄過去,也做不到了。
他連忙擺手,将那小厮趕出去。
待小厮退下,孟潛山面上堆滿了讨好的笑容,行到霍無咎身側,吩咐旁邊的侍女道:“怎麼這麼沒眼色?菜都放涼了,還不快端去熱一熱……”
他後頭的話吞到了肚裡。
隻見坐在那兒的霍夫人放下書,眼都沒擡,徑直拿起筷子,夾了一筷涼透了的青菜。
他獨自吃起飯來。
孟潛山一時有種有點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并不隻是滿屋子的下人在等王爺回來吃飯,這位平時對王爺愛答不理的霍夫人,其實也在等着和王爺一道兒用膳。
而此時的霍夫人,明顯是……不大高興了。
真如此的話,孟潛山知道,解鈴還須系鈴人。霍夫人這會兒氣壓有點低,也不是他們這群奴才能應付的,隻有等王爺用完了膳回來,再親自去哄這位祖宗。
這麼想着,孟潛山戰戰兢兢地伺候霍無咎用完了膳。
卻沒想到,飯吃完了,王爺卻一直沒回來。
一直到許久之後……徐夫人那兒的丫鬟來了。
“潛山公公,王爺今兒個在徐夫人那兒歇了。”
那丫鬟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