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廁所抽煙了。
班盛走到最後一排,擡手拎起前面的椅子反過去,懶散地坐了下去。一顆腦袋湊前來,抓起他的衣領一嗅,恰好露出凸出來的兩截鎖骨。
邱明華壓低聲音道:“班爺,你去廁所抽煙了,怎麼不叫我?趙主任沒抓到吧。”
班盛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開口:“離遠點兒說話。”
他剛洗完手,抽出一張紙擦了擦手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拿起桌上放着的一盒牛奶,正拆着白色吸管。
邱明華語氣豔羨:“長得帥真好,我也想喝。”
“出息,你要就給你。”班盛漫不經心地開口,桌子上還有一盒。
“還是算了,我怕送牛奶的那個妹子殺了我。”
林微夏正分着試卷,将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從那次宴會之後,整整一周,兩人再也沒說過話。
周一,柳思嘉同林微夏正式加入籃球社。加入籃球社後,一周大概有兩次要去社裡報道集合,都是下午放學後的時間,入社最大的好處是可以不用上第一節晚自習。
至此每到去籃球社報到的時候,林微夏和柳思嘉都會一同出現,運球,練習投籃,再手拉着手一起留校吃飯。
隻不過柳思嘉的晚飯常常是一份全麥面包,盡管她已經很瘦了。
柳思嘉加入籃球社的目的,就是追班盛,可是一周過去了,她連班盛的人影都沒見着。
周三下午訓練結束的時候,甯朝還在那不停地飛躍投籃,汗水沿着他闆寸頭的兩鬓滴落,惹得路過的女生頻頻回頭。
柳思嘉對于他這種借球耍酷的行為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抱着手臂問道:“哎,你知不知道班盛為什麼不來籃球社?”
“聽到你來了之後,就不想來了呗。”甯朝抓着球,跳起來投擲,籃球穩穩當當地進了籃筐,砸在地闆上發出“咣”的一聲。
“你個死人白癡仔。”柳思嘉氣得換了本地話罵他。
“甯朝你别逗她了,”旁邊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沖她解釋道,“班盛從來不來籃球社的,一個學期就來幾次,也不參加集體活動。”
柳思嘉把這件事告訴林微夏的時候,她正在寫作業。柳思嘉撐着下巴語氣抱怨:“本以為能趁機接近他,結果人影都見不到。”
“我決定這周五約他親自去問,微夏你幫我送個信呗。”
林微夏握着的筆尖一頓,擡頭看着她:“我和他不熟。”
“我知道啊,你發作業的時候悄悄給他,”柳思嘉拉着她的衣袖,“這事我又不想讓别人知道。”
除了你。
柳思嘉驕傲又閃亮,林微夏懂她說這句話的含義,人人都捧着她,她得小心翼翼,暗自進攻,就算到時候輸,也不會太難看。
“好。”林微夏答應道。
“諾,東西我都準備好了,”柳思嘉從口袋裡摸出一封淡綠色的信,紅唇潋滟,“你最好了,周末我請你去吃冰。”
次日下午,班上的人都去上體育課了還沒有回來。林微夏提前了十分鐘回來,正準備發語文作業,發現自己抽屜裡又多了幾封情書。林微夏看也不看,全部把它們塞進了一個白色塑料袋裡。
林微夏發到第四組最後一個位置時,停了下來,眼前的書桌有些淩亂,一張地圖,幾支筆,桌子底下有顆籃球,風吹進來,書被吹得嘩嘩作響。
林微夏從口袋裡摸出那個綠色信封塞進抽屜裡,結果因為抽屜太滿了,信封順着光滑的書脊掉下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林微夏正準備彎腰去撿,結果窗外一陣熱風湧進來将地面上的信封揚起來,打了個旋兒飄到另一邊。
她彎着腰跟着信跑,想伸手去撿它,頃刻,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的運動球鞋,流暢的腿部肌肉,視線再往上移,黑色運動褲,班盛雙手插兜,眼睫下拓出一圈陰影,瞭起眼皮看她。
他先一步揀起信,拆開看。
林微夏與他錯開視線,擦着他的肩膀走過去。不料,班盛左手拉住她的手臂,問她:“你約我?”
“成,我會去。”班盛低頭看她。
教室裡的冷氣很早就關了,班盛的手很冰,人是熱的,俯身眼神壓着她,林微夏莫名發燙後背出了一層薄汗,擡眼對上他的視線,正準備開口:“是思——”
“嘭”的一聲有人踹開門,光線湧進來,林微夏立刻掙脫他的桎梏,往前走。兩人作無事發生,不斷有人進來,喊着好熱。
無所謂了,過程不重要,結果是他會赴約。
周五,火燒雲灼燒着每一塊天空,校門口人群魚貫而出,肩膀擦着肩膀,汽車鳴笛聲,公交停靠聲,自行車鈴聲混在一起,成了放假前的背景闆。
林微夏穿着校服背着書包走出校門,不斷地被人擠着上前,她正從口袋裡掏出公交卡準備去坐車時,一擡眼,看見了在校門口站牌前站着的柳思嘉。
旁邊一起站着的還有班盛。
他穿着挺括的校服,身材高瘦,可能因為出了校門,領口的扣子松了幾個,露出一截流暢的喉骨,手指夾着一根煙,正漫不經心地看着手機。
旁邊的柳思嘉沖他不知道說了什麼,班盛點了點頭,然後柳思嘉臉上綻放出一個明豔的笑容。
柳思嘉看到了人群外的林微夏,興奮地沖她招手,林微夏笑了一下。接着她看見柳思嘉拉着班盛的袖子,指着她這邊,班盛施舍性地瞭起眼皮看了過去。
全程隻停了兩秒,眼神漠然。
林微夏的心緊了一下,攥緊了書包帶。
沒一會兒,司機開着一輛黑色的車來接班盛,班盛将手裡的煙頭摁滅在不鏽鋼垃圾桶蓋上,側身擡腳上了車,然後林微夏看着柳思嘉貼着班盛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