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卷子比安眠藥管用多了,宋待這麼想着,伸了伸懶腰,要是給失眠患者開的處方是練習冊的話,肯定立竿見影。
他打了個哈欠,從椅子滾到床上,學霸也不喜歡做題的。
又是手機震動,這段時間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被這麼吵醒了。
手機這種東西,睡覺的時候,最好還是扔得越遠越好。
宋待拿起來,看了眼名字,接通道:“阿姨回家了?”
“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李昱抱歉道。
宋待笑笑,“你怎麼知道,不過居然還有這覺悟”。
“沒事,你接着睡吧”,李昱語氣平靜,讓宋待後腦勺冒出一絲涼意。
他很是不習慣,李昱居然沒跟他對嗆兩句,往常,這個沒有意義的環節,會持續好幾分鐘,怎麼今天……
“出什麼事了”,他警覺地問道。
對面很久沒說話。
宋待這才有些急了,剛才還可以掀翻世界的起床氣,瞬間啞火了。
“你說話,到底怎麼了?”他的音調拔高了些,質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嘴距離聽筒太近,宋待居然清晰地聽到,吞口水的聲音。
“剛才,我拿到一張檢查結果,醫生說”,李昱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才重新開口道,“癌症…晚期”。
宋待的腦袋瞬間被這個消息充斥,癌症晚期,多麼小衆的詞彙,小衆到,他僅僅十幾年的生命裡,隻在電視上和狗血的小說裡看到過。
沒想到,李昱媽媽居然生病了,而且還是癌症,而且還是晚期。
他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都這麼震驚,就不用說李昱現在的心情了。
“我現在過去”,宋待說着從床上竄下來,又拿起昨天的那件外套,徑直出去,“你們現在還在省立醫院嗎?”
“沒有,已經回家了”,李昱的聲音依然冷靜,甚至冷靜得可怕。
宋待關上門,停在原地:“你現在在哪兒?”
他說完這句話,聽到樓道聲音響起。
“這裡”。
他低頭,果然看到李昱站在下一層樓梯口,落寞的,跟常年站在那裡的,落滿灰的消防栓融在一起。
宋待幾乎是跳下台階,伸手,狠狠地把他摟進懷裡。
他不擅長處理這種場面,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小時候的他,會離這種事情遠遠的,或者躲在李昱身後。
可是現在,擋着他身前的人,變成了他需要面對的人,他能做的,是讓他可以靠着自己,有個可以發洩的懷抱。
李昱把頭埋進他的肩膀裡,沒有哭,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那麼靜靜的靠着。
樓道裡常年照不到太陽,比屋裡陰冷,即使沒有空調,在這樣的夏季,也不會熱。
不知過了多久,宋待感覺自己緊緊攥在他身後的手已經有些發麻,李昱終于擡起頭。
他的眼眶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哭過,前面的劉海炸起來,每一根都有自己的個性。
“你家,有人嗎”,他問道,聲音有些暗啞。
宋待趕忙回答道:“沒人,沒人”。
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嘴笨得要死,往常怼人可以從原始社會唠到新時代,但是這種時候,他無力得很,居然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當他站在門前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他沒帶鑰匙!
艹,剛才走得太着急了,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忘了,宋待心裡默默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無措地撓撓頭,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我忘帶鑰匙了”。
可能是他刷一下臉變得通紅,讓李昱覺得有些難得,還是太過無語,宋待竟然看到他嘴角勾了勾。
“去我那兒吧”,李昱說道。
“好,好”,宋待連說了兩個好,有些僵硬還有些木讷。
幾百米路,兩個人都沒說話,宋待牽住他的手,又變得出奇的涼。
每當這種時候,宋待都覺得自己離他特别遠。
他不知道親密關系中的兩個人,是不是會跟他們兩個這樣,好像跟之前沒什麼不一樣。
隻是可以明目張膽的做一些親密的事,而某些觸及心底的話,一個不問,一個不說 。
李昱打開門,走進屋,關上門,幾秒鐘不到,又把宋待摟進懷裡。
跟剛才不一樣,他這次沒有緊繃着,哭得很大聲。
宋待從來沒有看到他哭得這麼歇斯底裡,記憶裡,他也很少哭。
小時候的他,遇到事情會大聲地罵着發洩,現在的他,會忍着憋着,讓所有人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