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聲似乎還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空氣裡過量的海鹽信息素無聲說着對不起，哪吒腦子一片混亂。

他被敖丙的控訴砸得喘不過氣，過去的時間，他享受着omega的順從和特殊對待，卻因為自己的膽怯和懦弱始終不敢更進一步。

他背負自己的宿命，雖然一直在反抗的路上，但對于感情，卻是本能的期待又逃避着。他以為敖丙一無所知，以為一切是自己的獨角戲，卻沒想到omega比自己開竅得更早，想得更多。

omega一口一個“自甘下賤”像刀子一樣戳在他的心口，他想解釋想抱住他，卻被敖丙打斷。

無數回憶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翻湧，他想起過去敖丙總是欲言又止，想起他無數次微紅的耳根，想起他睡夢中的依賴，想起交警到來前他深呼一口氣解開安全帶朝自己靠來的動作，最後出現的是三年前敖丙尖利的嗓音和他冰冷僵硬的懷抱。

再次醒來，已經是時移世易，滄海桑田。

在記憶中看到敖丙，他幾乎被喜悅淹沒，直到剛剛，omega激烈地撕開了兩人中間的遮羞布。

他環視着這間屋子，床頭櫃裡塞着滿滿的抑制劑，冰箱裡是統一的粉色營養液，連另一個口味都沒有，房間裡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連床具都是酒店用的慘白。

整個房間幾乎沒有半分活人氣息。

過去的三年，omega就過着這種日子，他消失的時候，omega也不過才剛剛分化而已。

如果不是那件事，如果不是那座山上密密麻麻的無人機，自己會和他一起醒來，同生共死後自然而然的表明心意，之後不管是戰場還是哪裡，他們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如果不是那件事，omega一定會被自己照顧得很好，不開心會大膽的，有恃無恐的沖自己發脾氣撒嬌，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發火後甚至不敢面對自己。

如果不是那件事，媽媽不會那麼憔悴，不會流那麼多眼淚。

父親、師父……敖叔叔、申公豹，所有人都不會那麼辛苦……

如果……

如果我從沒出現過就好了——

不行，敖丙的腺體需要我。

如果……

“如果我不是實驗體就好了……”

充滿攻擊性的硝煙味突然在空中炸開，海鹽被擠壓到角落無法靠近，哪吒雙手抱頭，後頸的疼痛壓得他整個人跪在地上，暴戾的情緒和突如其來的自我厭棄讓他進入了暴走狀态，頭發控制不住開始暴漲，指甲黑裡透着紅，暴走時指端是尖的，也在緩慢的生長着，哪吒注意到融入赤狐基因後，這個比之前更不像人類的特征。

他的眼神變得強勢又陰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充盈到後頸，腺體處劇烈地跳動着，眼神中的火焰紋路忽隐忽現，死死地盯着新長出的指甲，似乎想用視線把它們生生拔下來。

他抱着後頸蜷縮在地上，分不清是因為哪裡痛流下的眼淚滾滾而落，看見地上還殘留着敖丙氣息的抱枕，他艱難得伸出一隻手——

此時，門鈴聲突然響起，外邊突然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音：

“有人在家嗎？好大的味兒，我對信息素不太敏感，請問這是信息素洩露還是起火了？”

哪吒忍着劇烈的疼痛将抱枕的邊角攥在手裡，想回一句“滾”，四肢百骸卻突然像被人卸了力道一樣，整個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

再次睜開眼，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哪吒心裡一驚，空氣中浮動着琥珀味的安撫信息素，他驟然坐起，廚房裡傳出動靜，他轉過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瞳孔。

面前的金發少年戴着金屬抹額，手裡握着一個水蜜桃，心滿意足得啃了一口，看見哪吒醒來，他一邊走過來一邊打了個招呼：“喲，美人兒，醒了？”

哪吒皺着眉看他，他解釋道：“剛剛我聞見隔壁有味兒，我這個人對信息素不太敏感，不确定是火災還是怎麼地，聽見屋裡沒動靜，一時情急，就把鎖給撬了，”他撓頭“嘿嘿”笑了兩聲，“一進屋發現你躺那兒，門被我弄壞了關不上，你一小美人兒躺那兒，我擔心有什麼危險，就先把你扛我家來了。”

他看着哪吒雙目微睜，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俺老孫可是正人君子，扛你的時候隔着抱枕呢，除了胳膊，半點沒碰着你。”

他的眼神澄澈，哪吒沒從他眼中察覺到半分惡意，漸漸放松下來，遲疑地點了點頭。

他啞着嗓子開口：“我睡了多久？”

“老孫”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兩個多小時吧。”

“兩個小時……”哪吒頓了頓，“隔壁有人回來嗎？”

“老孫”搖了搖頭，“沒聽到，我沒有敖丙的聯系方式，你給他打個電話？”

“你認識敖丙？”

“認識啊，我朋友的弟媳婦兒嘛，不過我倆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