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意笑着擡頭看他，“為什麼不行？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不是。”不對勁的預感越發強烈，安慕最近總覺得沈遂意在勾引他。

聽見他說不是，沈遂意傷心地放開了手，想要抽離卻發現安慕牽的比他還緊。

沈遂意甩開了他的手，“好吧木木，既然我們不是好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啦。”他拎起自己的書包，抖了抖書包上零碎的落葉，往前走了幾步，笑着對安慕揮手告别，“拜拜，我們山腳下見哦！”

沈遂意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在眼前，徒留空曠的場地，安慕一怔。

不會真的走了吧？

他往樹林裡望去，粗壯的樹幹好似密不透風的壁壘，層層疊疊，樹枝相互交錯，陽光艱難的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樹林裡着實靜谧得有些壓抑，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劃破死寂的甯靜。

已經看不見沈遂意的影子了。

安慕扶着粗壯的樹枝往下走，清醒的草木香混着泥土的芬芳彌漫，落葉鋪成了松軟的地毯，一腳踩下去，“嘎吱”作響。

沈遂意讨厭死了，叫他出來看日出，結果卻把他丢在深山裡。

安慕恨恨地扭斷了剛剛抓住的樹枝。

明明剛剛還對他的傷口緊張的不行，突然人影都看不見了。安慕心裡又酸又澀，說不出什麼感情。

斑駁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一道道光柱，光柱中塵埃飛舞，清晨霧氣在林間彌漫，如夢似幻。

光影的映照下，更顯的安慕側臉冷峻，睫毛很長，此刻微微顫抖着，沈遂意清晰地看見一滴晶瑩的水珠順着臉頰滾落。

要命。

沈遂意沒想到他會哭。

沈遂意酷愛野外探險，征服這樣一座小山輕而易舉，他先安慕一步出發，躲在密密麻麻枝桠纏繞的藤蔓後面等他。

安慕小心地抓着藤蔓往下走，濕滑的蕨類隐藏在落葉裡，他腳下一滑，本就不粗壯的藤蔓難以承受他重量，又或許植物在報複他剛剛折斷枝葉的殘忍，藤蔓斷了，安慕跌坐在地上。

沈遂意待不住了。他本來就是想逗逗安慕，可沒想讓他出事。

剛剛這一下摔得有些痛，安慕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十五，還有七格電，充電寶在沈遂意登山包裡。

他給司機發了一個定位，讓他在山腳下等他。兩人夜爬都有些疲憊，肌肉酸痛，安慕回去不打算坐公交了。

耳邊傳來“簌簌”的聲響，安慕知道是沈遂意。

沈遂意在他身邊蹲下，“怎麼又摔跤了呀。”

安慕不理他。

“木木，你剛剛哭了嗎？”

“……沒有。”

沈遂意不相信，他摸了摸安慕瓷白的臉，上面有一道隐約的淚痕，“我剛剛沒走哦，一直跟在你後面。”

沈遂意的書包挂在胸前，屈膝半跪在地上，“下山的路不好走，我背你好不好。”

“不用。”安慕站起身，沈遂意忽然抓住他的腿，一陣失重感傳來，安慕反射性向前傾，手扶住沈遂意的肩膀。

沈遂意把他穩穩背在背上，安慕揪緊了他的衣服，他斥道，“沈遂意！”

沈遂意頭發烏黑柔軟，碎發搭在耳邊，漂亮地像個山林裡的妖精，他聲音輕快，“我背着你就不會摔跤了，現在這個點沒有人會看見的，你不用害羞啦，還是說，你更想我抱你下去。”

沈遂意總是這樣，不聽他講話，自顧自地做一些事情。

四周寂靜的隻有他腳踩枯枝落葉的聲音，

走着走着，沈遂意忽然說，“對不起。”

安慕摟緊了環住他脖頸的手。

沈遂意接着說，“對不起，我不該丢下你。”

安慕：“嗯。”

沈遂意：“對不起木木。”

安慕：“……我讨厭你。”

原諒你了。

沈遂意的脊背寬闊溫暖，腳步随着崎岖的山路颠簸搖晃，安慕一夜未睡，困意湧了上來。

沈遂意：“我喜歡你木木。”

睡意朦胧，安慕下意識地回答，“我也……”

我也喜歡你。

話未出口，安慕瞬間清醒了，想到今天的遭遇，他恨恨地咬在沈遂意脖子上：“我讨厭你。”

他動作兇狠，下口卻很輕，連痛覺神經敏感的沈遂意都覺得他像是在撓癢癢。

他忍着笑意假裝傷心，“哎，好難過，你居然讨厭我？”

“……也沒有……那麼讨厭。”

“那就是喜歡喽。”

安慕沒有再講話，呼吸沉穩，沈遂意以為他睡着了，也沒有再叫他。

司機在山腳停車場等着，看安慕倒在沈遂意背上還以為他摔跤了，神情焦急地下來接他，“少爺沒事吧？”

睡久了，司機的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開安慕的思緒，眼球在眼眶裡遲鈍的轉動，停車場光線大亮，明顯已經走出了小别山。

沈遂意聲音輕緩，“沒事，他就是睡着了。”

司機這才放下心來，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安慕聽見兩人的對話，用力眨了眨眼，眼神漸漸聚焦，他在沈遂意耳邊道：“放我下來。”

安慕有些難以置信，他居然在沈遂意背上睡了那麼久，沈遂意竟然背着他走完了下山的路。

沈遂意活動了下身體，捏了捏發僵的脖頸，澄澈明亮的眼瞳在強光照耀下是深邃的琥珀色，眼球邊上有一些紅血絲，他輕快地笑道：“我們的睡美人醒了。”

“你怎麼沒叫我。”

“你睡那麼香，我叫你那不是大煞風景，按照我平時的運動量，這點根本不算什麼。背着你走那是甜美的負擔，”沈遂意挑了下眉，“畢竟是我叫你出來爬山的。”

沈遂意坐進車裡，頭靠在椅背上，他閉着眼睛，眼下微微發青。

一夜沒睡，又背着安慕下山，他怎麼可能不累。

安慕偏頭看着窗外，剛剛睡醒他的思緒正是清明的時候。車窗上貼了防窺膜，沈遂意的頭倚着車門在休息，他的側臉倒映在車窗上，朦胧的輪廓随着轎車的起伏而晃動，安慕看的入神。

某種強烈而不容忽視的情感，經過一夜的發酵破土而出，來得迅猛，毫無征兆，讓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安慕捂住心口，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