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C級下城,連空氣都那麼難聞,你甯願待在這裡,都不願意來求一求我?”
青年站在落地窗前,輕佻的目光,遊離在祈長夜臉龐之間。
“謝荇,”祈長夜神色不變,隻有一句,“誰教你和我這麼說話。”
當着衆人的面,這句話和往那個名為“謝荇”的青年臉上扇了一個巴掌沒什麼區别。然而,謝荇的眼角眉梢都不帶一絲變化,隻是往旁邊掃了一眼。
“你們都出去。”
“是。”
十幾位強大的進化者領命,溫馴轉身,如家養的鷹犬一般,沿着樓梯退去。
祈長夜扶起安德森,掃了謝荇一眼。
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溫度,謝荇卻好像很受用似的,語調都上揚了:“我會讓他們滾出這棟屋子,不再踏入這裡一步。”
祈長夜不再理會他,轉向安德森:“醫生,抱歉,你先去樓下。”
安德森:“……我,我沒事。”
他拍拍祈長夜手臂,想說什麼,還是沒說出口,慢慢走了。
窗外的雨未停,烏雲沉沉壓下,無燈的二樓隻剩下兩個人,隔着數步距離,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黑發黑眸。
謝荇重新坐回沙發,想了想,毫無儀态地往後一攤。
他的衣着華貴,渾身散發驕矜的氣質,哪怕做出這個動作,也十分順眼。
“剛才他們在,我隻能擺出那個樣子,不然,他們又要和家裡的老家夥多嘴了。”
謝荇單手托着下颌,借着昏暗的光線,打量那位眉目分明,冷淡昳麗的年輕男子。
“哥,你瘦了。”
祈長夜沒有回應,隻是漠然地垂眼俯視他。
謝荇從善如流地改口:“祈隊。”
祈長夜:“為什麼對醫生動手。”
“他居然想把那種粗劣的治療方式,用在你身上。”謝荇挑眉,“換成兩年前的我,早就殺了他,丢河裡喂魚。”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别這麼看着我,我怕。”
祈長夜無動于衷:“你來這做什麼。”
“為了你啊。”
謝荇微昂下颌,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上城研發了一種新藥物,可以恢複精神力。”
“這種前所未有的藥物,整個上城也隻有三支,其中一支,在我這裡。”
“隻要你和我回去——”
祈長夜:“不可能。”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背後傳來謝荇的聲音:“等等。”
“再留一會吧,到了下面,又是那些謝家的人。”
謝荇絲緞般光潔的黑發垂下,像是不經意地遮住他的表情。
“好久不見,我……有點想你了。”
“嗷!”
有什麼東西直接從祈長夜的衣袋裡蹿了出來,一下子壓住謝荇後半句的尾音。
祈長夜垂眸,接住他的小龍。
謝荇坐直了身體:“什麼東西。”
他漆黑的眼睛映出一隻醜陋而渺小的怪物,正用兩隻畸形的變異爪子,抓住祈長夜手指,苔藓一樣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來。
祈長夜看着黏糊糊抱着自己蹭蹭的小祈霁,從那雙大大的龍瞳裡,讀出了氣呼呼的情緒。
還有,幾分不安。
“認識一下,”他抱起小龍,“這是祈霁。”
“……”
有那麼幾秒,謝荇的表情難以言喻,似乎根本無法理解。
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什麼,反而微微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
謝荇滿面春風。
“你還在意以前我和你說的……”
祈長夜根本沒理會他說了什麼,發現小祈霁陰森森地擡着爪子,似乎很想撓人,安撫地順着它的腦袋一路摸到脊背。
小祈霁頓時不氣呼呼了,纏在他的指間,很委屈似的,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祈長夜不知道這隻小龍怎麼了,但看得出來,它不喜歡這裡。
“不管你想做什麼。”他直視謝荇,“别碰這裡的人。”
“——看來動了他們,也會得到和布林諾那個蠢貨一樣的下場。”
陰沉的聲音沿着樓梯傳來,一位老者緩步而上,一雙灰色眼眸像黑暗裡啄食的鷹。
他盯着祈長夜,緩緩開口:“三年不見,祈隊風采依舊。”
祈長夜語氣不變:“你更老了。”
老者一噎。
謝荇:“不是讓你們出去嗎。”
“少家主,您的安危比整座芙洛城還重要。”老者恭敬行禮,“要是您出事,家主大人,還有您舅舅,都會殺了我的。”
“有祈隊在,我不會有事。”
謝荇對祈長夜勾起嘴角,發現後者并沒有看他,而是在一下下撫摸掌心裡那隻醜陋的生物。
他的目光停留得久了,一雙淺金色的龍瞳豎起,冰冷地凝視他。
老者上前一步:“祈隊,您應該也很感興趣,我們為何而來。”
祈長夜:“不感興趣。”
“……不久前,這座下城所管轄的深淵,出現了輻射至所有深淵的恐怖地震。”
“恰好,你們剛從深淵探測出帝龍血脈,又被戳破是個謊言。”
“恕我直言,恐怕從一開始你們就是錯的,真正的帝龍,還在深淵之下。那場地震,就是證明。”
小祈霁:“?”
祈長夜與它對上視線。
“如果能找到帝龍,交由祈隊撫養,也不是不行。”
老者掃了眼祈長夜掌心裡的怪物。
“所以,祈隊何必眷顧這種醜陋的廢物?”
祈長夜:“你再說一遍。”
“對不起,是我失言。”老者飛快改口。
小祈霁輕輕搖了搖祈長夜手指,發出小小的“嗷嗷”。
不喜歡他們。
想回家。
祈長夜轉身,毫不停留地向樓下走去。
“我可以去找你嗎?”
謝荇快走幾步,追上他的背影。
“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以前的事情……直到現在,我還會做經常噩夢……”
祈長夜:“那就去看醫生。”
謝荇:“……”
“以前……孤兒院裡,隻有哥陪着我。”
他微微低下了頭,
“如果沒有哥,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我不會打擾你現在的生活,至少,給我一個能偶爾找到你的方式,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