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看起來漆黑一片,和冷冰冰的宇宙很搭,其實溫度很高。冰箱裡的冷也和宇宙的冷不一樣。宇宙空寂、孤冷,看似星星點點,各種顔色的星系、星團、星雲,其實大家隔了十萬八千裡,也許永遠都不會碰面。而冰箱滿滿當當,裡面塞滿吃的,他超喜歡每天偷偷摸摸打開林承星的冰箱,看看裡面有什麼——林隊說了,可以随便吃。
作為星星的一員,玄棋很理解林承星喜歡天文,畢竟宇宙就是這樣的嘛。
神秘,矛盾,冰冷又熱情,那些宏大的與微小的,總是在同時發生。
林承星卻想到玄棋的基因報告,顯示他來自一顆早已毀滅的星球。那裡的恒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成了一顆紅巨星,在它膨脹、吞噬掉附近的行星前,就已經存在持續了數年的溫度上升現象。
恒星的死亡并非一瞬間,那時候聯盟成立不久,針對邊緣星球的救援力不從心。上議院一半的人都不支持主動投入大量物資救援,然而上一任總理力排衆議,做下了選擇。可惜那顆星球附近就是不太穩定的死域,這使得救援行動變得更加困難,持續了數十年年,才将大部分的居民遷走。隻剩下一些無論如何都不願離開的人,與星球共存亡。
原本那顆星球還能苟延殘喘一段時間,可三十年前一場來自死域的風暴,徹底摧毀了整個星系,連帶着那顆已經變成紅巨星的恒星,也黯然消失在偌大宇宙中。
玄棋的基因來自那裡,大概是當時遷移出來、居住在附近星球的半獸人。
林承星曾經看見過一些報道,義憤填膺地表示邊緣星系的半獸人過得很糟糕,大部分半獸人存在基因缺陷,太過柔弱,容易受驚,智商也不穩定。外貌好的,就會被賣出去。聯盟管控過,卻仍然無法遏制邊緣星球的混亂。
小黑貓能跨域萬千星系,來到這裡,何嘗不是一種奇迹。
他甚至都沒見過冰箱。
林承星泡了一杯咖啡,攪拌了兩圈,回頭一看——玄棋又在扒拉冰箱了。
林承星:“……”
最近每天都能看見這種景象。
他走過去,準備把小貓抱走。畢竟就算小貓抗凍又抗曬,也不能忽冷忽熱,每次從冰箱裡鑽出來,發絲上都是冷凝水,濕乎乎的。林承星還記得第一次瞧見小黑貓扒拉冰箱的時候,甚至在那裡用粉色舌尖舔上面的冰霜。
小黑貓根本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細菌。
玄棋沒發現林承星靠近。
他正蹲在冰箱前面,腦袋一點一點的。冰箱上面和下面的門都打開了,玄棋就蹲着,讓冷氣從上至下地傾洩。小貓耳朵往前豎着,從後面看宛如兩個完整的圓錐,尖尖上還有兩搓很小很小的黑毛。單看着,就知道那耳朵十分敏感,冷氣降落在耳廓上,都會讓整隻耳朵抖一下。
他頭發不長,是短短的黑直發,遮不住雪白的後頸。
不出門的時候,玄棋總是不好好穿衣服,襯衫最上面的紐扣開着,下擺的布料則因為動作繃緊,把少年的腰掐得很細。小貓尾巴從褲子的洞裡面鑽出來,攤在地上,毛茸茸地環着自己的腿腳——他沒穿拖鞋,光着腳蹲在冰箱邊上。
“玄棋。”
“喵唔?”
玄棋帶着一嘴的奶油回頭,仰着臉,很茫然地看着林承星。他手裡拿着一隻奶油冰淇淋,正不斷地融化着。
貓不喜歡吃太冷的東西,偏偏又很饞冰淇淋,于是玄棋拿在手裡,硬生生看着它開始融化,才伸出舌尖,把融掉的冰淇淋舔進去,一口接着一口,特别忙亂,弄得手上都是奶油。
做題做到一半偷吃,被發現了。
還吃得很狼狽,是林承星最讨厭的、不衛生的吃法。
玄棋一下子有點緊張,迅速将指間的奶油都舔幹淨了,特别無辜地睜大眼睛,瞥了一眼又低頭,隻有耳朵偷偷地向後扯,似乎在害怕被訓。
林承星:“……”
他凝視着小貓。
貓舌頭柔軟而靈活,明明馬上就要被訓了,卻還是忍不住舔一口冰淇淋,又濕漉漉地卷過指間,在手指上留下奶油味的水痕。融化的冰淇淋對小貓來說也很冷,隻能在嘴裡含一會兒再吞,臉頰都鼓起來一小塊兒了,仰着臉,很慢很慢發出“咕”的一聲。
還把舌尖晾出來,呼呼地吹了一下。
他吃燒烤、喝燙粥的時候,也總喜歡晾一晾舌尖。
玄棋蹲了一會兒,又舔了兩口冰淇淋,也沒等到林隊訓斥自己偷吃。
小貓的飛機耳逐漸翹起來,玄棋偷偷摸摸瞧了一眼,發現林承星表情嚴肅,眉間皺起,盯着他手中的冰淇淋。他尾巴悄悄地炸了一下,從林承星身上感受到了一點很微妙的、獵手捕捉到獵物的攻擊性,但很快消逝。
玄棋立刻就有點糾結住了。
自己都吃一半了……
可這冰淇淋本來就是林承星房間裡的,課本上也說分享食物是一種美德。小黑貓微微地下撇了嘴,有些失落,卻還是很真誠地舉起黏糊糊的手:“林隊……你一直盯着我,是也想吃冰淇淋嗎?”總感覺林承星好像是羞于啟齒,人類總是這樣奇怪,想吃的時候卻不吃。
分享和占有在小貓腦袋裡打架。
玄棋喵了一聲,猶豫道:“我……”
“我的給你舔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