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星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天文。”李瑞南說起往事,眉眼舒展,“他從小就學得很快,和春日裡的竹筍一樣,幾天不見就能變個樣。”
玄棋心想能有多快,能和他一樣,三天就學會十以内加減法嗎?
老師隻是比他學得時間長一點罷了!
但他承認,林承星是很聰明很強大的人類。
李瑞南繼續講述着。
林承星很小的時候,父母就給他買了一副天文望遠鏡作為生日禮物。年紀稍大一些後,還專門在一個适合觀測的星球,為林承星買了一個真正的天文望遠鏡。
沒在學習的時候,林承星都在觀測星空。
他不喜歡一區這樣的人造天幕,連在地面看星星,都隻能看見被AI重繪過的宇宙。
後來便理所當然地轉去了天文系。
李瑞南講述的視角,是從長輩的角度看小孩的發展,對于那些複雜的研究就不甚了解了。
“那篇黑洞的論文,就是他碩士畢業時候寫的。是碩士畢業論文?年代太久,我記不清了。當時還引起了很大的風波呢。”李瑞南說了一半,對上面前單純無辜的小貓眼神,默默把一些話題收了回去。
質疑,怒罵,不隻是網民,連科學院的許多前輩,都不信這是十四歲的林承星完成的研究。都說這是“我的區長母親”。
林承星的母親,是一區實打實的掌權者,而他的父親是中央星系安全部門的部長,看着職位不如他母親,實際手裡握着幾支軍艦部隊。
再往上數,或者數一下旁支,李瑞南這樣的遠房親戚,不是從政,就是從軍。
就沒出過腦子好的科研人才。
哪怕是為了從政,努努力包裝一下學曆的,也隻包裝到碩士。
林承星就跟變異似的,十幾歲成了族譜上二三百年來,學曆最高的人。
玄棋聽着,小貓腦袋裡想了想,一方面覺得林承星很厲害,另一方面,則是覺得老師家裡人都太笨了,怎麼連個和他一樣的在讀博士生都沒有。怪不得林承星從來不和他提家裡的事,也顯露自己有什麼家族。
玄棋記得,大家說林承星厭蠢。
李瑞南不知道小貓誤解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他講了一會兒,窺着玄棋的表情,卻隻在少年臉上看見天真,和一丁點驕傲。他心裡已經有數,這是個沒開竅的。
林承星也是個沒開竅的,拒人于千裡之外,卻身上全都是貓毛,還把貓帶回了那個被他認可的、真正的家。出門工作都帶在身邊。玄棋上法庭那天的新聞,他也看了,本以為是林承星開竅了去看看競争對手,結果分明就是去看貓。
無處不在的記者拍了他們在車庫見面的照片,李瑞南把這些壓下了。
他自己知道這有多煩,還是别叫沒開竅的小年輕沾惹太多瑣碎。
現在年紀大了,他看這種小朋友隻覺得可愛,也不急着催,講完了論文的話題,便伸手摸了摸玄棋的腦袋,沒忍住:“你可以自由在人類和小貓之間切換嗎?”
玄棋:“能,怎麼了喵?”
……
“茜姨。”
“承星啊……”女人擡起頭,不動聲色地退後幾步,這才不用猛猛擡頭,可以勉強平視了。
名号上,葉茜是果蔬農産研究的泰鬥,現實中,她身高隻有一米六,如今年邁,身量愈發縮水,混在一堆實驗室小年輕裡,都看不見她花白的頭頂。她眼角微動,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都沒說,隻輕輕一歎:“你長大了。”
林承星無端想起早上看過的星網熱搜,那些懷念他少年時期模樣的人。
“你不是喜歡閑聊浪費時間的人。”葉茜腦袋轉很快,“瑞南叫你來的?”
“嗯。”
葉茜臉上流露出一點微妙的嫌棄,她脾氣并不好,年輕時候能在試驗田裡跳着腳罵人,像隻自由生長的朝天椒,又像是合金小彈簧。結果人到中年,卻突然嫁給了古闆無聊的政客,二三十的年齡差如今并不算大,可兩人各有各的事業,各有各的性格,又飽受關注,很長時間裡,所有人對他們的揣測都偏向惡意。
都說是政治聯姻。
林承星還記得他很小時候,葉茜獨自來他家做客,在廚房裡同他母親閑話。
母親笑得溫柔:“吵架就算了,你怎的在外面扇他臉,被湖心早報的記者拍了,又得鬧上好一陣。”
葉茜就說:“那咋了?他晚上還打我屁股呢……”
兩人都注意到了來廚房的他,換了話題。
林承星的記憶力很好,幾乎過目不忘。不過他能把這一天記得深刻,還是因為當晚一家三人就因為葉茜做的新品種辣椒飯,辣得頭暈目眩,舌頭疼得都快觸發身體保護機制了。隻有葉茜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而他母親還在一旁偷樂——她沒吃。
除了此生不再吃葉茜做的飯,林承星還是很喜歡這位姨的。
如今時過境遷,茜姨似乎不會再跳起來怒罵實習生了,也平靜地接受了以前不喜歡的所謂儀式感:“我知道,今天是結婚五十周年。你下個月又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