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望擰着眉擡起林殊星的下巴,男人的眼神狠厲又紅腫,他盯着青年,在對方眼底看到臉色稀爛的自己。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槍,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俞望唇齒顫動,他忍了忍,眼眶赤紅,“你有什麼資格替我死。”
林殊星的呼吸突然變得比之前順暢,大概是人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咳嗽兩聲,把血咽進喉嚨裡,笑着說:“…我救了你,是我赢了。”
俞望捧着他的腦袋,一字一句道:“我不準你死,你不準死,我要你活着!”
“我能赢一次,就能赢兩次……”
“我隻要你活在跟我在一起。”
“還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無限次。”
俞望的脖頸都爆出青筋,“林殊星!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你到底為什麼救——”
林殊星歎出最後一口氣,笑道:“我愛你啊,俞望。”
男人猛地怔住,他想象過自己會在什麼時刻聽到林殊星的告白。
或許會是一頓浪漫晚餐的餐桌上,或許是在一場雙方都淋漓盡緻的翻雲覆雨後。
他想到很多種可能,唯一不會想到,這三個字居然會是林殊星的,遺言。
“老闆,Alex到了!”
“别拉拉扯扯的,我說了急也沒用,那樣的槍傷除非死神主動放人,不然沒有救活的可能……”
小李将人推進房間,金發的白大褂罵了幾句,擡頭,隻看到俞望捧着屍體的左手跪在床邊。
男人低垂着頭顱,高大挺拔的腰背好似被千斤壓墜,雙眸緊閉,身體微微顫抖着,仿若身後有隻惡魔正在刨取他的一半靈魂。
而另一半的靈魂,也早就随着床上青年的逝去而煙消雲散,靈魂與靈魂拉墜,他們共同沉淪。
-
小區花園的木椅上。
林殊星睜開眼,他頭頂亮着一盞花般盛開的路燈,這說明已經過了晚上六點。
一隻橘貓窩在林殊星腳邊舔毛,後腿支起,像個大雞腿。
林殊星說:“真痛啊。”
那貓回應他,“下次還搶着死嗎?”
林殊星伸出左手手掌,那裡隻有掌紋,又摸摸鎖骨,一片光滑。
他站起來聳肩,小幅度地笑了一下,“誰知道呢。”
貓跟在他腳後,說他冥頑不靈,“看來隻有死得再痛一點,你才會長記性。”
林殊星不理他,反正他成功了,這讓他感到興奮。
明明剛從前一個世界走出來,心中卻已經開始期待下一個世界會經曆怎麼樣的故事,遇到怎麼樣的世界之子了。
回到家中,林殊星開始對這次經曆的整個過程進行複盤,中途推了兩個同事約酒的邀請。
九點的時候,林殊星已經梳理好三個内容:
一、下個世界的初步任務計劃綱要;
二、執行上述計劃時的注意事項;
三、在第一個世界裡未解決的疑點。
貓讓林殊星仔細說說。
林殊星躺在床上,手裡捧着平闆電腦和電容筆,一頭黑發濕濕的,水滴在眼角的淚痣上。
“也就是說,下個世界你打算從世界之子的人際關系入手?”
貓試圖用自己的邏輯理解:“我把所有人一一驗對,如果兇手在裡面,你就直接殺死對方以阻止世界之子被殺死,是這樣吧?”
林殊星點頭:“對。不過我有點怕死,下次就讓世界之子動手吧。”
“世界之子會乖乖聽你的話殺掉你想殺的人?”
“當然。”
貓一時無語,好想讓林殊星分些自信給它。
林殊星笑了笑,摸着發梢道:“我總有辦法讓他們聽話的。”
貓祝他好運。
“拯救任務隻會越來越難,世界之子和兇手們也會越來越不好對付,你要有心理準備。”
“好的,謝謝你提醒我。”青年摸摸貓的腦袋。
一人一貓聊到十點。
沒有誰再提起上一個任務,上一個世界,上一個世界之子。
林殊星做了一整夜的夢。
他從小便是噩夢體制,夢到過的飛禽走獸、牛鬼蛇神不計其數,各種世界戰争和廢土末日更是家常便飯。
哪怕他在公司午休時稍微打個盹,也偶爾會被拖進夢的世界,短暫體驗天馬行空的世界。
而這一次,他夢到了俞望。
第二天起床,林殊星眼睛都是腫的。
貓喝着牛奶問怎麼了。
林殊星呆呆地說:“我夢到…俞望死了。”
“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貓安慰他。
林殊星點點頭,他少有地想要回頭,“能讓我再去一次他的世界嗎?”
貓沒辦法。
被成功拯救的世界會脫離貓的意識範圍。
除非再一次出現崩壞,不過這種可能萬中無一。
林殊星聞言也隻得歇了心思,他下意識摸摸鎖骨,想要是他沒死多好,這個時候陪他吃早餐的說不定就是那個男人了。
抹着花生醬的餐刀劃過指尖,他先是看到血,然後才意識到他的手指被割傷了。
貼上創可貼後,青年曬笑一聲,靠着椅背喃喃道:“到底哪邊是夢啊……”
貓沒有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動作矯健地跳上林殊星的膝蓋,說:“準備好,我們要去下一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