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不知何緣故,許是時間錯落,丹卿并未見到二皇子段璧。
這番來來往往,主子楚之欽糊塗,小童楚翹倒是很清醒。
他深知自家少爺性子,是長期泡在花草裡熏陶出來的。
往好聽方面說,那叫至純至善。
用通俗的話講,那是好騙的笨蛋。
作為楚之欽的貼心小厮,楚翹既要遵從主子吩咐,替他瞞着老爺,又真害怕少爺被騙。
也是挺難的。
兩人彎彎繞繞,等回到知秋院,丹卿瞪着滿園姹紫嫣紅,頓時咋舌。
當然,他沒敢露出任何震驚的表情。
淡定,淡定。
他在九重天上,什麼陣仗沒見過?
譬如那位慣愛豢養靈蛇的文滔靈君,滿屋子都是寶貝蛇。丹卿每每去送丹丸,都走不動道。有天回來路上,丹卿拎着的匣子比往日略重,揭開一看,一條通體雪白小蛇,正卧着裡面吞食配給别家仙君的丹丸呢。
又譬如南鬥星君的府上,養了許多活潑的小鴨小鵝,南鬥星君沒事就喜歡看小鵝小鴨們在靈河凫水,一看能看整宿。據南鬥星君自己透露,每當壓力山大時,他便以這種方法解壓,效果大大得很。
還有南明真君……
丹卿想想這些怪癖仙君,再看這滿院花花草草。
也就極其容易接受了。
丹卿向來是個随遇而安的懶散性子,适應性頗強。
但這凡間楚府,竟完全無須他适應。
單楚府上的每日三餐,外加下午茶與夜宵,就很讓丹卿欲罷不能。
還有小童楚翹的嘴也分外伶俐,時常說些令他捧腹的話,不知不覺,丹卿居然過得有些樂不思蜀。
“少爺,你把這株牡丹修裁得好好看啊!”楚翹蹲在花盆旁,雙手托着肉嘟嘟的臉,認真看丹卿照料花草,“感覺比少爺以前弄得好看很多哩!”
丹卿聞言後退兩步,眼前的牡丹開得絢爛,花瓣層層疊疊,飽滿且豔麗。
欣賞了會自己親手拾掇的成品,丹卿也頗為滿意。
“楚翹,今日中午咱們吃什麼?”
楚翹捏着手指細數:“梅菜扣肉,荔枝白腰子,蒸青蝦,還有南瓜羊奶羹。”
丹卿眼底立即亮起兩簇光。
楚翹好笑:“這幾天少爺吃的比以前多很多呢!老爺特别開心,還說要再聘個江南廚子。”
“那倒不必。”
他畢竟隻是來渡劫的。
思及此,丹卿滿載春風的心情,略微低沉。
他已在楚府呆了七八天。
小日子委實過得舒坦,鹹魚屬性便展露無疑。
每晚丹卿都安慰自己,沒關系,鹹魚完今天,明日他就奮起,努力渡劫。
結果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主仆順着石子路,回屋子裡。
丹卿想着心事,一時無言。
這些天,丹卿在知秋院閉門不出,但楚翹的耳朵長在外面。
府裡府外發生的大事,他俱了如指掌。
比如曲夫人和楚之平被趕到鄉下莊子去了。
比如楚铮把這件事兒捅到皇帝面前,刑部尚書王柏再不能護犢子,把幼子足足打了三十五大闆,還捆着血淋淋的王佑楠到楚府,負荊請罪。不過楚铮那日并未讓丹卿出面,隻推脫在調養身子。
對王佑楠二人的懲罰,說輕不輕,說重不算特别重。
主要還是他倆沒真動殺機,他們本意是吓唬吓唬楚之欽。怎知王佑楠那經常脫靶的破箭術,關鍵時刻竟瘋的如此厲害,居然直朝楚之欽面門射去。
當時那情勢,把兩人也吓得差點尿褲子。
回房時,午膳已擺上桌。
丹卿暫且撇去惆怅,等酣暢淋漓用完美食,丹卿捧着撐得圓圓的肚子,拾起剛放下的惆怅,愁得直歎氣。
楚翹被接連歎氣聲荼毒得不得安甯,他捧着盤冰果子,試探地問:“少爺,你是在想二皇子的事嗎?”
丹卿沒吭聲,心裡辯駁,不,他在想三皇子的事。
楚翹自以為猜中少男心事,輕快道:“最近老爺盯得緊,我都沒敢跟少爺你說。現在外面都在盛贊二皇子行俠仗義的事呐!”
丹卿無甚興趣地擡了擡眼皮。
楚翹備受鼓舞,把百姓對段璧的吹捧全部複述一遍。
“少爺,其實二皇子對你還是很好的,聽說你被诓騙,當即去了碧雲間。而且這件驚馬蹄下救人的英雄事迹,便是在碧雲間附近發生的。聽說當時可兇險了,馬蹄距離男童僅餘……”
丹卿聽得心不在焉。
待楚翹住嘴,丹卿問:“你知道三皇子平日素來喜歡什麼嗎?”
楚翹吃着冰山楂,想也沒想地回:“二皇子涉獵很廣的,少爺你一向很喜歡二皇子的書畫,二皇子也對花草有些興趣,還有……”
“我說的是三皇子段冽,肅王。”
啪!楚翹端着的冰盤掉了,頃刻摔得粉碎。
紅豔豔的山楂滾得到處都是,幸虧丹卿閃躲及時,其中一顆冰果才沒掉進他衣襟裡。
丹卿這廂淡然自如,那廂楚翹整個都傻掉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如鹌鹑般瑟瑟發抖。
三、三皇子?那個黑面閻王嗎?他、他喜歡什麼?
嗚,那隻能是殺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