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給官兵治病時,丹卿已經把臉清洗幹淨,同時,他也從林行那裡得知事情經過。
匪徒霸占村落後,段冽不再主張強攻,他決定組建幾支隊伍,用小遊擊隊的方式潛入山村,在保護百姓生命的同時,拿下殘餘土匪。
綠水村,是段冽本人負責的最後一個村落。
“沒想到殿下居然會親自來,殿下真是足智多謀、英明神武,令人佩服。”丹卿想着誇人總不會出錯,便搜腸刮肚道,“這些匪徒狡猾陰險又如何?在殿下面前,他們什麼都不是。您就是他們的克星,但凡殿下出手,就沒有搞不定的狂妄匪徒!殿下真是太厲害啦!”
“你是想說,本王比他們更狡猾陰險?”
“……”
是嗎?好像是。
但實話絕對不能說出來。
丹卿義正言辭道:“殿下那怎麼能叫狡猾陰險呢!應該稱之為老謀深算、運籌帷幄。”
段冽淡淡睨丹卿一眼,說不出是個什麼意味。
丹卿再接再厲:“殿下除了神機妙算,還特别善良溫暖,這些村落百姓都是殿下您救的,殿下您真了不起!”
似乎聽到什麼笑話,段冽嗤笑出聲。
他倚在光秃秃桃樹上,雙臂懶洋洋環胸,口吻輕慢又冷血:“本王可一點都不關心他們的死活!死了最好,還能圖個清淨!”
丹卿笑容僵在嘴角,他尬笑道:“殿下怎麼總喜歡吓唬人?”
“你以為本王是在吓唬你?”
段冽眼底含笑,可笑意卻比萬年玄冰都涼。
他的聲音,仿佛從深淵傳來,挾裹着地獄的死氣沉沉,“楚之欽,你以為,你了解本王多少?”
刹那間,猛獸褪去僞裝,露出嗜殺殘忍的真實面目。
他鋒利的爪牙,頃刻化作五指山,從高空狠狠扣下,将丹卿囚在其中。
“說,你來晉城做什麼?”
“我……”
丹卿醒神時,後背竟已半濕。
究竟是段冽的威壓太強?還是“楚之欽”的氣場太弱?
他一時竟分辨不清。
無論如何,他所有的路,好像都被段冽封死了。
此時若退,日後定沒有機會再接近他。
從啟程來忻州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成為“楚之欽”的準備了,不是嗎?
“殿下,你還記不記得,那日在紅焰居,你答應過我,如果射箭赢了,就允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薄光裡,丹卿面色蒼白,就連天生紅潤飽滿的唇,顔色都淺淡了幾分。
他似是受驚,睫毛撲閃着,像隻被獵人追得窮途末路的雪鹿。
“殿下,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來晉城嗎?”
“你明明就知道的,對不對?”
“所以你才這樣逼問我、吓唬我,想讓我落荒而逃是麼?”
雪鹿聲音漸低,它委屈地埋低了頭,小爪子輕輕踢着碎石子。
最後,這隻雪鹿的腦子似乎出了問題。
它竟主動朝獵人走來,用它那孱弱可憐的眼神望着獵人,并祈求道,“殿下,我的請求是,讓我喜歡你,好嗎?”
有病。
腦子有病。
全身上下都有毛病。
段冽被煩得整宿都沒睡着。
夜半,段冽好不容易陷入睡眠。迷迷糊糊之際,一隻長着漂亮犄角的雪鹿突然闖出來。
它偎依在他床榻邊,用那又嗲又綿軟的腔調說:“殿下,讓我喜歡你,好不好嘛!我很喜歡你的,你看,我從長安一路走啊走,走到忻州,那麼辛苦,那麼艱險,還差點被别的獵人捉住。雖然我可能會在路上就死掉,但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你就是我的光,因為我就是想見你一面呀!殿下你看到了嗎?見到你的瞬間,我的眼睛裡有星星呢!”
屁的光,屁的星星。
段冽窩火得不行。
裝什麼無辜呢!
就你懷裡揣的毒粉毒針,都能滅一個土匪團了。
還喜歡他?呵!這就喜歡了!
真當他段冽好糊弄不成!幾個月前,不還眼巴巴兒的喜歡着端王段璧呢!
他也是你的光,你的星星?
深更半夜,段冽又被煩得醒過來。
他披着衣袍,一腳踹開驿站房門。
丹卿就住在段冽隔壁。
許是白日“用情至深”,肅王殿下連着踹了兩次門,都沒把他吵醒。
寬大床榻上,丹卿擁着厚實被褥,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冬夜,孤月。
段冽站在長廊,陰森森盯着丹卿房門。
他真想沖進去殺了他。
可是——
不知想到什麼,段冽眼瞳沁出淡淡一抹紅。
他勾起唇角,笑容豔麗又詭谲,同時也充滿嗜血的危險。
這隻狀似柔弱的雪鹿,究竟是真的愛上了獵人。還是企圖以獵物的方式出現,行誘殺獵人之實?
不急!慢慢來,反正總會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