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過了，”白大褂男人不耐煩道，“讨伐司也不多這一隊人。”

助理附和着點頭，忙不疊地趕跑了辦公桌前擁着的那批人。

白大褂男人點起一根電子煙，面目陰沉地抽了一陣，辦公室煙缭霧繞，嗆得助理直咳嗽。

他看着自家上司邊噴着煙霧邊推開辦公室角落的一扇門，打開了裡間的燈。

這裡的燈光慘白，與外間别無二緻。靠着牆整齊排列着十幾個大小不一的玻璃罐，從罐頂上延伸出無數黑色的電線，一直通入地下。

細小的氣泡從玻璃罩的底部冒出來，在黃色液體中緩緩上浮，爬上容器内懸浮的肉塊，擠滿了灰色的溝壑。

十幾個玻璃罐，分裝着同一個人的大腦。

男人凝視那些大腦碎塊，擡手一甩，電子煙磕在地面上，在光滑的鋼鐵表面打了幾個旋。

它的主人卻早将注意力送給了其他。男人那雙修長的、泛着黃黑色的手重重地撫過玻璃罩，像是對伴侶親昵而暧昧的愛撫。

他跪在地上，堪稱虔誠地親吻過每一個玻璃罩。

“我的神，”他喃喃道，“總有一天我要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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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林烈之昏睡了十個小時，在那之間他似乎做了一些混亂的夢，但醒來之後照樣腦袋空空，并且頭疼得厲害。

他打開電子腦看了一眼時間，發現了消息接收欄的小紅點。

方琦宇給他發了一封郵件，告訴他進入讨伐司的申請已經通過，三天之内去管理局登記。

林烈之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平淡地給方琦宇回複了“收到”，把消息轉發給隊友，接着點開了另一封郵件。

“尾款！！！”兩個字三個标點之後帶了一個滴血的刀尖表情符号，頗有種不給錢就殺上門的威脅做派。

林烈之過了一遍郵件附的資料，從備忘錄裡翻出一個賬戶号碼，往裡面打了一萬塊錢。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暫時還不想起來，便打開新聞翻了翻。

今天熱度最高的是一段演講，發表在H城。林烈之認得那個專家，叫柯唯，是H城管理局讨伐司的負責人之一，大概負責的就是人員流動這塊，他當時退出讨伐司時還找他簽過字。

柯唯代表管理局再次表達了對捍衛人類夢塔安全的堅強決心，展示了過去一個月讨伐司的成果，引發了大片叫好聲。

林烈之往下一滑，看見了防輻射領域的專家徐昱在夢塔中意外身亡的消息。

她是獨居，當她的學生發現聯系不上她、去她的住處尋找時，徐昱已經死了一個星期，臉皮和造夢儀都粘連在了一起，取下來時一片血肉模糊，連五官都分不清楚。

林烈之關了電子腦，又躺了回去。

他的隊友沒有回複他，大約是和他一樣把時間交給了睡眠。

他見明烑的最後一眼是在管理局為犧牲者全體舉辦的葬禮上。明烑死後，明家保存了他所有的遺物，林烈之沒有東西拿來做紀念。聽說明炤脫離明家後把遺物都帶走了，但這依然與林烈之沒什麼關系。

而明烑向來不送什麼稀奇古怪的紀念品——這也是為什麼林烈之在夢裡看見那束花會這樣驚訝。林烈之的幾次生日，明烑都是直接進入他的夢塔，按林烈之的願望為他量身打造幾層，讓他在夢裡玩個夠。

很少有人能對夢塔有這樣自如的掌握，就連最昂貴的造夢儀也做不到，因此從不缺出高價請造夢師幫忙構築夢塔的富豪，也多得是造夢師拿這個賺外快。

但明烑從不幹這個，一是他并不缺錢，二是，他“懶得把時間浪費在光用錢就能在現實裡造一棟夢塔的吃飽了沒事幹的有錢人身上”，雖然想找他的人能從H城排到首都。

林烈之一直很喜歡這樣的禮物，他的夢塔裡至今保存着明烑為他構築的那幾層，那片森林就是在明烑為他建的一片小樹林的基礎上雕琢而成的。

但現在，或者說無數個他想明烑想得抓心撓肝的晚上，他總會意識到這些隻存在于夢塔的禮物讓他連個睹物思人的對象都沒有。

林烈之原本想去夢塔裡逛一圈，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精神狀态暫時還是待在現實來得好，隻得選擇作罷，盯着天花闆發呆。

在他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時候，一通電話驚醒了他。